蘇晚昶看了一眼小廝手中的書信，嘆了口氣才道：“知道了，放下吧。”
小廝放下了信，見墨快沒了便研着墨，想着三姑奶奶的囑咐，他尋了個時機道：“奴才瞧着公子對那位王姑娘是不同的。”
蘇晚昶手中毛筆一頓：“罷了，別再說了，我心裏都明白，你下去吧。”
小廝看着蘇晚昶的臉，暗自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說話的時機不對：“公子……”
“下去吧。”他再次說道，語氣比方纔冷硬了些。
小廝再不敢說什麼，只安靜的退了出去，臨了還不忘關緊了門。
蘇晚昶將自己正在寫的奏摺合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一個又一個或是鮮妍或是慈愛的面容從他腦海中一一閃過。
他並非不喜歡，也並非是不願意成親。
只不過……
他親眼見證了他的父親將一個個如花似玉的姑娘納進府中，然後又眼睜睜的看着那些如花的姑娘一個一個凋零，許多人啊，就那麼被害了一生。
遠的不說，單說他嫡母江氏、生母孫氏，這兩個女人的一聲便是由他那不負責任的父親改寫的，若她們不曾遇到他父親，想來現在都還是好好的，過着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他覺得婚姻太難了，也真的不敢保證自己所有的抉擇都是對的，他覺得自己現在還不適合娶親生子，他怕自己不能對人家負責，怕害了人家姑娘一輩子。
而且，他認爲自己這樣孑然一身其實也沒什麼不好，不會連累任何人，也不會害了任何人。
換句話說，他畏懼那未知的一切，甚至連觸碰都不想觸碰一下。
最重要的是，他並不想改變自己。
與此同時，王文兒拿了一張帕子把小無憂的眼睛蒙上了，然後從桌上拿了一樣藥材放在她鼻尖下面。
“這是什麼？”
小無憂的鼻子動了動：“是川穹。”
王文兒又拿起了一個：“這個呢？”
小無憂又動了動婢子：“刀……刀豆？”
“對了。”王文兒一笑，又重新拿起了另外一樣藥材，整整五十樣，小無憂沒有一樣是打錯了的，她滿意之餘很是驚喜，覺得上天讓自己遇見蘇晚昶應該是命中註定的——不然她上哪兒去找這麼聰明伶俐的徒弟去？
她摘下了帕子，從荷包裏拿出了兩粒糖給了小無憂，小無憂歡喜的道：“師父，無憂都說對了！”
“無憂真棒。”王文兒揉了揉小無憂的頭髮，轉身拿出了一把製作精妙的手秤：“吶，這個是給你的禮物。”
小無憂接過了稱，裏裏外外看了一遍，好奇的問：“師父，這個是什麼？”
“一杆秤，用來稱藥材的重量的，你先熟悉着，等你認全了藥材我就教你用它。”王文兒微微一笑，起身對坐在一旁的蘇晚吟道：“一個月學會了認五十種藥材，無憂比我想象中的聰慧許多。”
自家閨女得了誇獎，蘇晚吟這個做孃的自是與有榮焉，什麼謙虛不謙虛的都忘到了腦後去：“這孩子從小記性就好，自己的糖有幾顆都知道，誰從她那拿了糖記得可清楚了。”
小無憂被師父和孃親輪番誇了一圈，有些飄飄然，一邊偷笑一邊在捧着那桿秤在研究着這東西怎麼玩的。
蘇晚吟聽聞這個消息心中雀躍，立刻向王文兒道起了謝：“麻煩王姑娘了，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王文兒搖了搖頭，看着小無憂一笑：“無憂現在是我徒弟，她外祖母自是我的長輩，世子妃不用客氣的，只是醜話得說在前頭，令慈畢竟昏迷了許多時日，怕是她日後就算恢復的再好，雙腿也絕對不會行走。”
蘇晚吟心裏早就有了準備：“只要母親能醒過來就是最好不過的了，至於能不能行走……總比她躺在這裏不會說不會笑強的多。”
“這就好。”王文兒一笑，撓了撓耳朵道：“對了，我有件事情想和世子妃商量一下。”
“王姑娘但說無妨。”蘇晚吟微笑道。
王文兒咳了一下，臉頰略微有些泛紅：“那個……我想跟你借點錢。”
說完，她恨不得把腦袋埋到桌子底下去，她好歹在江湖上也還有個神醫的命號！怎就淪落到跟人家開口借錢的份上了？真丟臉！
借……借錢？
蘇晚吟一愣，隨即便問：“需要多少？”
婉玉軒已經有了十幾家分店，她現在可是個名副其實的富婆，只要王文兒要的不是幾十萬兩，她還是能很輕鬆的拿出來的。
王文兒道：“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嗯……我想在京城開家醫館，也不知道具體要用多少錢，不過我尋思着這地界寸土寸金的，應該也要不少……吧。”
說完，她的臉更紅了。
蘇晚吟有些驚訝：“王姑娘要開醫館？”
這姑娘家怎麼開醫館？要是坐診的話，那豈不是要拋頭露面？
王文兒點了點頭：“我想過了，既然是要教導無憂，那日後我肯定要在京城呆上幾年，這期間總住在你們家裏不方便也不像話，所以我想在京城開家醫館，可是囊中羞澀……”
說到這，王文兒老臉一紅。
她這些年在江湖上胡混，帶着那個老頭到處騙人，這診金倒是沒少收，可她這人天生同情心氾濫，看見喫不飽睡不好的就想幫人家，這一來二去的，人家倒是都喫飽穿暖了，她可是窮的兜裏叮噹響……
聽了王文兒的話，蘇晚吟很痛快的就應下了：“這個簡單，王姑娘人生地不熟的，想必選址也是個愁事兒，不如我便替王姑娘張羅着吧。”
王文兒聞言一喜，抱拳道：“多謝，等我醫館開張了，賺了錢就還你。”
蘇晚吟搖頭一笑：“不必客氣，只是一點小事罷了，全當是我替小無憂交的學費了。”
“我這是義務教育，不要學費。”王文兒一邊說一邊擺了擺了手，笑的沒心沒肺。
看着王文兒的笑容，蘇晚吟是真心弄不懂這位心裏是怎麼想的了，她這整日裏在蘇晚昶身上下着功夫，可偏偏王文兒看起來卻像是已經忘了蘇晚昶似的，還整日裏拉着她問京城裏哪家公子長相英俊，還未婚配……
王文兒和蘇晚昶這兩個人心裏在想什麼，她真心是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