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簡單，其中過程都省略了，可是蕭無憂知道，這其中定發生了許多事情，當初那些人應當對他進行了許多威逼利誘。
想着他做的一切可能是被逼迫的，蕭無憂頓了一下，神色有些複雜：“他們都叫你做了什麼事情？”
“起先的幾個月，他們什麼都沒讓我做，只是每個月固定讓我看我父母一次，確保他們的安全，期間我想過要利用於知府的力量把他們抓起來，可他們行蹤不定，我根本沒辦法主動找到他們。”
“四個月前，他們突然對我提了要求，讓我在一個月內將八十三人安排在這曲州城，給他們安排名正言順的身份，同時不能叫任何人發現端倪，顧及父母的安危，我照做了。”
說到這裏，于斌忽然一聲苦笑：“起初我不知道他們爲什麼提這種要求，不過後來瘟疫爆發開了，我就知道了，這曲州的千餘條人命，的確都與我有關。”
他的臉上有着無奈，有着苦澀，有着內疚自責，還有着深深的悔恨。
從前蕭無憂從來都不知道一個人的臉上能同時出現這麼多種表情，她看着于斌，身體微微顫抖，千餘條人命，這冷冰冰的數字下，可是一條條活生生血淋淋的生命！
“千餘條人命！”蕭無憂忽然站了起來，格外激動：“你還知道你害的是千餘條人命？！爲什麼你不在一切剛開始的時候就揭穿這一切？！”
“我知道。”于斌低下了頭：“但是我也做不到眼睜睜的看着我父母被人殺死，我承認我很自私，可是在那個時候，我無法做到深明大義。”
蕭無憂知道于斌說的都是事實，甚至情有可原，可一旦想到那一千餘性命，她就難以接受。
“可這是你的家啊！”
于斌搖搖頭：“蕭姑娘別忘了，我是在秦國長大的人，對於我來說，秦國纔是我的家鄉，這話聽起來有些冷血無情對吧？可這就是實話，也是人性，實話和真實的人性總是叫人難以接受，包括我自己……其實我也無法原諒我自己，可是若重新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選擇。”
聽了這話，蕭無憂陷入了一陣沉默，一種無力感自她心中升起，她後退了兩步坐下，雙腿一陣發軟，覺得人性二字真真可怕。誠然，如同于斌所說，那時候若換作她是于斌，大抵也會做出和他一樣的選擇。
“那現在呢？你爲什麼又要揭露這一切？”蕭無憂心裏複雜的很。
于斌搖搖頭否認：“並沒有，昨夜那個人找到我，讓我想辦法將這裏的人運出去，他說讓我來，我是按照他的吩咐做事，只不過是我技不如人，被人發現罷了。”
“你莫要說這些無用的，我看得出來，你這一段時間都是故意露出的破綻，這才叫我發現了那些事情，是不是？那天那條巷子……你也是故意引我去的，對吧？”蕭無憂盯着他，近乎篤定。
之前于斌裝了那麼久都沒露出馬腳，甚至蕭煜和於知府他們都不曾發現他有問題，可偏偏他就讓她發現了這一切！如果於斌不是故意的！那她只能說是自己運氣太好了！可她會有這麼好的運氣嗎？呵！
“那不重要。”于斌眸光微微閃爍，又忽然對着蕭無憂慘然一笑：“重要的是那次之後我父親死了，被他們殺死了。”
蕭無憂愣了一下，隨即便明白了，許是那些人發現了于斌是故意引她過去的，然後殺了他的父親，以此威脅他。
“於……董舒，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能將一切都如實的告訴我，你不必故意裝作這個樣子讓我惱恨你，我只希望知道真相。”她聽得出來，于斌是有事情依舊沒有說出來的，這樣一來，她根本無法完全知道所有信息。
于斌微怔，垂着頭輕輕的摩挲着他腰間的玉佩。
這是他母親賣了繡了大半年的繡品才換來的，他一直都帶在身上，每次摸着玉佩，他便會想起母親慈祥溫柔的笑，可是……可是他母親也已經沒了，在他父親被殺後，她便也隨之而去了。
事情還要從蕭煜等人到了說起。
先前，在他知道了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後便特別內疚自責，可他同時也知道自己對此無能爲力，所以，他只能在城西盡力照顧着那些人，以此來減輕一些心中的負罪感。
直到蕭煜等人到了，開始妥善處理這曲州城的情況，他知道蕭煜是個爲民做主的好官，所以曾經幾次，他都想隱晦的告訴蕭煜真相，可是蕭煜太聰明也太霸道了，他當時心中害怕蕭煜發現他的事情，便一直沒說。
而蕭無憂是個很活潑開朗的姑娘，他覺得她很厲害，很善良，也很聰明，他知道她是真心爲百姓好，所以他便將主意打到了蕭無憂的身上。
那日，他得知蕭無憂出府，便打聽了她的去處，故意在她回府的畢竟之路上引她去了那處，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讓蕭無憂發現那些人，然後將那些人抓起來，救出他的父母。
事實上他也如願了，蕭無憂的確發現了不對勁，可是……卻沒有人發現關押他父母的所在，甚至……那些人還察覺到了他的小動作。
第二天，便有人告訴他，他父親死了，因爲他引了人過去，所以他父親死了。
他悔不當初，欲哭無淚，那些人竟然還拿他的母親要挾他。
可是當這些人告訴他他父親死了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他母親此刻一定也沒了性命，他父目親這輩子感情特別好，他父親沒了，他母親也絕對不會獨活。
所以，他在那之後便不顧一切了，他不想隱藏自己了，便故意做出了種種異樣，在蕭無憂對他有了懷疑之後更是不曾解釋隱藏，直到昨日，昨日那些人找到了他，他得知了一件驚天的事情，便主動走了出來。
如今父母親都沒了，他已經不想再苟活於世了，他爲虎作倀，害了那麼多人，他……本也就該死。
于斌幾度想要張嘴，可是終究沒有將這些話說出口。
他不想用這些來給自己找什麼藉口，也不想讓誰因爲這些同情理解他。
他搖搖頭：“那些都不重要的，說不說也沒什麼意義，你們也不用審問我，因爲我根本不知道他們落腳的信息，更不知道他們是通過什麼途徑來回往返，我只知……”
說到這裏，他突然認真的看向蕭煜：“我昨日晚上偶然間得知了一個消息，三日後，他們會在通州也策劃引出一把瘟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