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定睛看着，確定眼前的人只是蘇晚吟以後，臉色這纔好看了一些，卻是立刻挑眉斥責道：“屋裏還放不下三姑娘了不成？燒紙竟然都燒到這小花園來了？”
孫氏說話一向尖酸刻薄，蘇晚吟懶得與她在嘴上爭個高低，瞧着盆裏的紙張幾乎都燃盡了，蘇晚吟緩緩起身對着孫氏道：“老人言，說是東西要在十字路口燒，故去的人才能收着。”
“燒紙不會找個僻靜的地方燒？你這是碰着我了，要是老夫人從此路過被你嚇出什麼好歹，你又當如何？”
這孫氏三句話不到便想給自己扣個帽子戴，蘇晚吟心情不好，覺得很累，不想與孫氏逞口舌之快，只是孫氏卻一直緊追不捨。
蘇晚吟被煩的不行，忽然看着孫氏的雙眼說道：“夫人還是小心些的好，這夜路走多了，難免會遇到鬼。”
聽了蘇晚吟這話，孫氏眼睛下意識的微眯了一下，猛地擡頭看向了蘇晚吟。
蘇晚吟卻是突然笑了：“夫人這不就是把晚吟當成鬼了麼？”
孫氏總覺得蘇晚吟這是話中有話，她細細的打量着蘇晚吟，待看見了她那雙在月色下看起來很是清亮澄清的眸子之後，孫氏微微放下了心，暗道應該是自己多想了。
孫氏皮笑肉不笑：“小丫頭年歲不大，這嘴倒是怪伶俐的。”
“多謝夫人誇讚。”蘇晚吟微笑。
孫氏掃了蘇晚吟一眼，甩了甩帕子，繞過了那晦氣的火堆揚長而去。
待火焰徹底燃盡，蘇晚吟端起了用來燒往生咒的銅盆，眼底是隱忍的殺意。
回了院子，蘇晚吟看着突然就熱鬧起來的院子很是頭痛，今個兒下午孫氏送來了四個二等丫鬟、四個三等丫鬟並一些粗使丫鬟和婆子，也不知道這些人裏面有多少孫氏和老夫人或是旁人的眼線。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她動作還算快，沒讓人混進自己的大丫鬟裏面。
這個時辰丫鬟們也已經睡了，只有守夜的清芷給蘇晚吟開了門，伺候着蘇晚吟寬了衣。
散了頭髮，蘇晚吟和清芷閒聊道：“我瞧着父親與孫氏感情還不錯。”
清芷嗯了一聲：“老爺雖然妾室多，可對夫人一直很是敬重。”
蘇晚吟拿起梳子通着頭髮：“我剛回來那幾日父親一直不曾回府過夜，我瞧祖母的臉色似是有什麼隱情，你明日想辦法打聽打聽是因爲何故。”
當年秦嬤嬤對她說過，她母親和父親曾經也是感情甚篤，孫氏進府後她們感情才淡薄了許多。她那日瞧着她祖母的模樣，似乎在外面還有能勾着她父親魂的女人，若是能謀劃謀劃用其對付孫氏，倒也算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倒也不用打聽，這事兒婢子知道。”
說起來，這事兒和蘇晚霜還有幾分關係。
當年，清芷進府的時候只有五歲，直接就被分到了蘇晚霜院裏，那時帶着清芷的是個比她大五歲，名叫清鶯的大丫鬟。
事情就發生在四年前。
那時的清鶯，虛歲才十五，可她出落的已經很好了。正因此，也就被蘇長清看上了。
清鶯……這個名字蘇晚吟覺得有幾分耳熟，似是她小時候姐姐身邊的確跟着一個名叫清鶯的姑娘。
“清鶯是個什麼樣的人？”蘇晚吟問。
清芷道：“她很漂亮，很聰明，待人特別好。說起來也有些可惜，她本來不是那種貪圖榮華富貴的姑娘，她跟了老爺，也是爲了給自家弟弟脫了奴籍。”
聞言，蘇晚吟在心裏嘆了口氣，本來她想着若是運作得當，能借清鶯的手對付孫氏。只是聽清芷這麼說，蘇晚吟倒是不忍心了。
蘇晚吟搖了搖頭，梳洗了一番便躺下了。
夜色當空，周修函鬼鬼祟祟的將正在守門的昌九交到了一旁問：“世子爺白日見着三姑娘了？”
昌九是蕭煜貼身伺候的小廝，他被周修函問的一頭霧水：“什麼三姑娘？哪個三姑娘？”
周修函嘖了一聲：“就是咱們家故去二夫人孃家嫡親的妹子，蘇府的三姑娘。”
昌九茫然的搖了搖頭：“未曾聽說今日蘇三姑娘進府，倒是聽說蘇夫人帶着府上二姑娘來陪王妃敘話了。”
周修函恍然大悟：“我說的嘛，世子爺怎麼又一副凍死人不償命的模樣了，感情兒是沒見着想見的人啊。”
一道清冷的聲音便從周修函身後傳了過來：“周修函，你是不是太閒了？要不要本世子給你安排些差事做做？”
周修函打了個機靈，忙賠笑道：“不，不用。”
“日後莫要再在背後胡言，平白壞了人家姑娘清譽。”蕭煜看了周修函一眼，轉身往書房走去。
周修函不知死活的跟了上去：“世子爺好不容易有個能入眼的姑娘，屬下這不是爲了您的終身大事着想麼？”
蕭煜劍眉一皺：“我說過了，我不過是……”
還沒等蕭煜說完，周修函就一臉我都明白的道：“是是是，您是看人家姑娘可憐，這才幫幫的，屬下明白，明白。然後今日您去花園走走也是突然別出心裁，這些屬下也明白，明白。”
於是乎，咱們什麼都明白的周修函周大爺，便被蕭世子一甩袖子關在了書房門外。
周修函捂着自己差點就被門板拍到的臉不斷的誹腹，難怪自家世子爺一把年紀了還沒娶到媳婦，活該他孤獨終老！
昌九看着周修函，努力憋笑。
而此時蕭煜坐在書房內，想着周修函的話若有所思。
難不成真如周修函所說，他如此記掛着那個小姑娘，是因爲動了春心？
只不過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就立刻被蕭煜否定了，他在心中暗道怎麼可能？那丫頭才十四，算是個半大孩子，他便是再禽獸，也不能去肖想一個未及笄的姑娘吧。
看來他最近真的是太閒了，竟是已經開始胡思亂想了。
從書架上拿下了一卷古籍，蕭煜強行斂了自己的心神，全神貫注在古籍之上。
燭光下，蕭煜長長的睫毛在臉龐上灑下一片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