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苒在蘇大做過什麼，她自然是知道的，不然從一開始也不會選林苒來當她手裏的刀。
她考慮的時間越久，就越說明她把自己剛剛那番話聽到心裏去了，之後給出的答覆纔會是真實的。
挺長一段時間以後，林苒才重新開口：“孫學姐，你覺得薛燕在之後要是給我找麻煩，會是從什麼方面着手？”
這意思，是變相地說她願意跟自己站在一邊了。
孫學姐把水杯放下，臉上卻也沒有什麼欣喜的表情，翻着眼睛想了一會兒才說：“我聽說你舍友這次是你們班古典舞的領舞，薛燕就在宣傳部，要動手的話比其他事情方便多了。”
還貼心的給她分析：“你看，你們剛進學校，老師對你們也就是面熟，但是咱們學院多重視迎春晚會你應該知道，舞臺萬一出了岔子，她在老師面前說一聲是因爲你的原因。到時候別說是你，連帶着老師對你舍友的印象都不會好。”
林苒看着她，不知道爲什麼，眼睛裏冰冷的光看的孫學姐心裏咯噔一下，連後背寒毛都豎了起來。
這感覺，就好像是被什麼猛獸盯上了一樣。
不過這種感覺就是一瞬間，隨後女孩子彎起眉眼，浮現出淺淺一個笑影，聲音繾綣柔軟：“還得多謝孫學姐，要不是有你提醒我，我肯定不會知道這麼多內情，以後吃了虧再想反擊就太遲了。”
好像剛剛只是錯覺罷了。
孫學姐就在心裏鬆了口氣，看來她那樣的眼神只是對算計她的薛燕的氣憤。
這可真是太好不過了。
現在的林苒對薛燕越是氣憤，等到她知道背後還有餘知慧的影子時，報復的就會越狠。
看着時間已經到了喫午飯的時間，林苒也不久坐，接過孫學姐遞給她的書就起身禮貌道別，孫學姐給她開門的時候還親暱地拉着她的手腕：“以後有空常來找我聊天，有什麼事情可以先在微信問問我，然後再做決定。”
“謝謝學姐，”林苒點了點頭，“你回屋吧，我得去食堂給我舍友帶個飯，這書我過兩天看完了就給你送過來。”
看着她混雜着人羣中離開的背影，孫學姐志得意滿的笑了笑，關上了宿舍門。
自然沒看到走到樓梯口時，林苒回過頭看着她寢室方向的，那雙毫無笑意的杏眼。
因爲這些事情，林苒下午去圖書館還了書之後邊思索邊機械地走在去停車場的路上，天邊堆積着的鉛灰色雲朵像是豎起防禦的動物，稍有風吹草動就發出咆哮，夾雜着冷意或是雨水撲面而來。
早就過了老師們下班的時間，這條路平日裏也沒有學生會走，她身邊只剩下教學樓側邊還沒長出嫩芽的爬山虎和無孔不入的穿堂風。
剛到轉彎處，突然一團陰影就以遮天蔽日之勢往她臉上蓋來，林苒來不及擡手去遮擋，只是條件反射地閉上了眼睛，感受到有什麼溫熱的東西落在額頭側面，接着移到了側臉，一直暖道脖頸和耳根。
林苒睜開眼睛，看到面前站着的果然是莫執：“怎麼沒帶圍巾？”
“借給舍友了，我想着就幾步路，就沒去櫃子裏找。”晚上古典舞要排練，她就把自己的那條借給還沒來得及買圍巾的紀鑫，自己仗着穿着高領毛衣，走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寒風裏。
“回去多喝一勺枇杷膏。”莫執停住腳步，從手裏拎着的紙袋中掏出一條圍巾，不容分說就在她脖子上繞了。
林苒竭盡全力的低頭，試圖看清男人的動作：“這是什麼？”
莫執繼續往她脖子上繞了幾圈，打了個漂亮的結，又從袋子裏掏出一副同色兔毛手套給她戴上，最後把一頂貝雷帽扣在了她的頭上：“這幾天有寒潮，知道你懶得去衣櫃裏找圍巾，送你份禮物。”
“二叔，待會兒去趟超市吧？”女生這樣微微笑起來的時候，纔有了這個年紀應該有的嬌俏，“齊嬸這兩天請假，明天週六，我想試試我的廚藝有沒有退步。”
所有人在成長的路上都逐漸學會戴上面具，看不清彼此的原貌，開始費心思量每一句話的真假。
世間和人都變得日益複雜，所謂洞察世事的智者只存在神話故事和口口相傳的謠言中，每個人都盡力地想變得八面玲瓏，在每場勝負中全力以赴，分出高下。
分出高下又能如何呢，不遠處還有另外一場比拼，一眼看不到頭。
一些人比另一些人聰明，知道所謂的傳奇，都是精心編制的謊言。
可是能遇見一個把面具卸下，毫無顧忌地展現隱藏於人後的真實心情的人，何其有幸。
在路上的時候，林苒點開手機備忘錄，開始列有些不得不買的東西，她雖然生活起居都有齊嬸打理，可是有些東西還是要添一次的，比如說她現在在宿舍裏喝水和衝飲料都是一個陶瓷杯，天這樣冷，肯定得買一個保溫杯，再比如說紙巾啊洗衣液啊，還有以後備着來不及喫早飯時的芝麻糊麥片之類的，還是需要買的。
一邊寫林苒一邊覺得，還是得趕緊找個兼職幹，不然光節流不開源也不是辦法，況且有些支出，是她怎麼想節省也節省不了的。
“買個魚頭回來怎麼樣，”林苒寫完了一定要買的東西之後開始考慮明天要做什麼，“魚頭燉豆腐，我好久沒喝這個湯了。”
莫執開着車：“你看着辦——到了地方再想，路上低頭看手機太久容易暈車。”
林苒聳了聳肩，備忘錄保存好放在兜裏：“那我就自己做主了。”
莫執要不是跟着林苒去買一次菜，心裏還是覺得林苒估計長這麼大都不知道菜和水果是要怎麼挑，卻沒想到，林苒倒是極其熟練的挑選着需要的食材。
“我也不是一開始就是這樣的，”林苒把打好價格的蔬菜從超市員工手裏接了過來，道了聲謝，“原來我就算再用心挑，我也能精準的挑中一堆白菜裏最爛的一顆。”
看着手裏的蔬菜，林苒忽然想起當時剛自己一個人出來住的時候，那時候自己根本不知道怎麼挑菜，只知道挑價錢貴的買，以爲價格貴就一定是好的，結果買回來一堆不怎麼樣的菜回來，最後苦果只能自己往肚子裏面咽。
而且那時候的她一個從小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小姑娘，怎麼可能會做飯，最多隻會煮個泡麪煎個雞蛋，一碗麪端上來滿滿的一層油花，讓她自己都倒盡了胃口。
人總是要這樣一點一點成長的，脫離那些原來覺得在習以爲常不過的庇護然後逐漸成長變成似乎是無所不能的一種存在。
“我當年出國也是這樣，”莫執接過明顯在走神的小姑娘手裏的東西，聲音平靜，“喫不慣西餐就想自己動手，不說買不好菜，有一次做菜的時候還把屋裏的煙霧報警器觸發了，賠了不少錢。”
人總是要這樣一點一點成長的，脫離那些原來覺得在習以爲常不過的庇護，然後逐漸成長，變成似乎是無所不能的一種存在。
林苒是，莫執自然也是。
莫執推着一臉超市裏特有的小推車跟在小姑娘身後，看着她在高高低低的貨架上熟練地挑揀着需要的東西，偶爾回下頭徵求他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