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當然相信林家的承諾。”楊清之連忙澄清，可是臉上放鬆的表情卻和他的話很不符合，“我的意思是，關於報酬的事情，我詳細的考慮了一下，覺得這些東西不足以報答老爺子答應幫忙的……”
“楊前輩，”林苒保持着淡淡地微笑，“禮輕情意重，您給的那些東西完全足夠了。”
楊清之一愣，隨後立刻明白了自己的意圖估計早就被她給看穿了。
他本來打算的是加重報酬，然後把這件事情直接兩清，因爲物質上的東西還好清算一點，但是人情上的事情卻是最難償還的，所以楊清之纔想到了這個下下之策。
誰也不願意一直依附着另一個人……楊清之打的，就是要逐漸脫離林家的主意，所以纔在剛剛的話裏，給林苒下了套。
可是林苒的那一句禮輕情意重，卻是讓他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這個女孩子的話，分明就是告訴楊清之，給他們多少物質上的回報都不重要，但是這份人情你已經欠下來了，記得這件事情就行了。
“這……話不是這麼說的，”楊清之打算再努力一下，“林家幫了我那麼大一個忙，我怎麼可能就用這點東西來表示感謝呢？”
林苒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濃重，簡直是讓楊清之覺得不寒而慄：“您言重了，不過是舉手之勞，怎麼好收您這麼重的禮呢？”
楊清之這下是怎麼也笑不出來了。
“倒是有一件事情，”林苒露出了有些爲難的表情來，她把玩着那個精緻的茶盞，慢吞吞地說着，“聽說您知道點跟我父親有關的事情……”
“沒關係，有什麼事情您儘管開口。”楊清之連忙接上，對現在的他來說，林苒對自己有所求比無所求對現在的局勢更加有利。
林苒微微頜首：“那我就不客氣了……關於我母親當年的事情，您究竟知道多少呢？”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沉默地站在門口等待的承叔走到了林苒的身邊，俯身在她的耳邊低語了幾句，楊清之看着他對面這個年齡不大的小姑娘那張美得不可思議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那個笑容雖然燦爛可是卻讓人覺得冰冷地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一樣：“果然是因爲這件事情。”
她隨後便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楊清之身上：“抱歉，我這邊突然出了點事情，請讓我先去處理一下。”
楊清之只能點了點頭，看着她優雅的行了個禮之後，然後就和承叔一起走上了旋轉樓梯，消失在了二樓。
“真是挺奇怪的，”楊清之一直帶在身邊的助理——同時也是他親生的小兒子——終於輕輕地開口，目光仍然是看着林苒上樓的背影，“不過話說回來，林家的這個小丫頭還真是符合傳言，不是嗎？而且我總覺得在哪兒聽過她的名字……”
楊清之並沒有點頭。
因爲他突然意識到，那些傳言其實都很不真實，就衝着林苒剛剛那個笑容，他就敢斷定，那個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女孩子，大概是他一輩子都不願意與之爲敵的人。
那個笑容出現的那一剎那，林苒身上流露出來的氣質讓他覺得無比強大，那是一種久居人上，從出生開始，就對自己位於食物鏈頂點一事毫無任何懷疑，肉食動物才能夠擁有的氣質。
在這個女孩子的眼裏，除了她自己和她認定的人，其他一切人，都不能算是人，只不過是供她支配的玩具或食糧罷了――楊清之非常清楚地認知到了這一點。
楊清之突然無比慶幸，就衝着她和林家的這點血緣聯繫，林苒應該是不會和他們爲敵的……大概。
“我就知道最近會出事，一看是誰的人，我心裏也就清楚了。”林苒一邊走一邊說道，“我本來看在過去的情分上，不想跟蔣淮恩把事情做得太絕，但是他現在……”
她輕輕地哼了一聲，承叔伸手替她打開了一間空房的門，林苒輕聲道了謝之後，毫不客氣地坐到了房間的椅子上。
“那也就別怪我念舊情了啊……”
要是讓林苒來評價蔣淮恩的話，她大概會猶豫上那麼一會兒，然後說他是個有變態的心沒有變態的膽子的人。
一針見血。
不過事實上，想是伍子平那種有心又有膽子的人還是少一點比較好，林苒人忍不住腦補了一下如果蔣淮恩要是有膽子的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她可不想應付兩個同樣的麻煩。
她坐在這個有些昏暗的房間裏，也沒有去開燈，樓下的喧鬧聲隱隱約約地傳了過來，一派熱鬧無比的景象。
“蔣淮恩要對莫執下手，這件事我早就猜到了，”過了一會兒，林苒無比平靜地對承叔說道，“他想要我是一方面，但僅僅也只是一方面罷了，我當然還沒自戀到以爲這就是全部原因的地步。”
她支起手臂，有些疲倦地撐着自己的頭：“承叔，你覺得我是不是太心軟？如果當時我發現不對的時候就把他處理了的話，是不是要比現在好的多？”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一直沉默着的承叔終於開口說話，在窗口投進的微光之中，男人的表情也看不太清楚，“你覺得後悔了？”
林苒搖了搖頭：“沒有，我就只很想知道，如果我做出另外一種選擇，是不是就是正確的？”
“這種選擇向來是沒有正確或者錯誤之分的，”男人的聲音十分平靜，似乎無論面對什麼都是這樣遊刃有餘，“你只要確定你不後悔就行。”
她笑了起來：“承叔，我覺得你是在安慰我……算了不說這個，我――”
林苒一句話還沒說完，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來電人，有些奇怪地接了起來：“怎麼了？”
蘇明義那邊的聲音很亂，等林苒問完話之後過了有將近半分鐘他纔回話：“你現在在哪兒？”
“我？”林苒挑了挑眉，“我和承叔在酒店啊。”
“哪個酒店？”林苒聽到那邊有發動車的聲音，“現在呆在酒店裏，別出來也別亂跑，我現在去接你。”
“不是，你先告訴我究竟出什麼事了？”林苒覺得自己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蘇明義在緊張些什麼，“你那邊怎麼這麼亂？”
蘇明義嘖了一聲，顯然對林苒刨根問底的習慣表示了自己的不耐，這實在是罕見。
但是他還是簡短的解釋：“蔣淮恩跟伍子平兩個人幹起來了，八成會把你給牽扯進來，你在我身邊能安全點。”
剛剛林苒跟承叔討論的也正是這件事，她應了一聲，然後報了一個附近其他酒店的名字：“我在門口等你，你還要多久？”
“二十分鐘左右，”蘇明義回答，“你別出來，就在大廳。”
說罷，就把電話給掛上了。
林苒看着手機屏幕：“這人真是，真是……”
結果半天都想不出一個形容詞來，只好把這句話就此打住，她轉向了承叔：“承叔，能麻煩你送我過去嗎？”
承叔點了點頭，然後看了一眼林苒的打扮：“看來，你首先需要換一件衣服不是嗎？”
這一夜林苒睡得還算香甜――除了半夜的時候又夢到了莫執那天跟她的那場關於感情的討論――可是不少人卻就此徹底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