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和覺得有點喫驚：“你確定？”
林苒點了點頭：“當然，而且我其實是知道承叔在我身邊放的有眼線這件事。”
剩下的話她並沒有說完。
那幾個眼線只負責將她的一切告知承叔這個人，在她出現任何問題的時候都不會出手相助，除非是什麼生死攸關的大事。
甚至林苒也知道，這幾個眼線是自己爺爺授意安排的，目的就是爲了看看她能獨自成長到什麼地步。
林苒清楚這些事情，並且她曾經設身處地的想過，如果是自己處在承叔那個軍師一樣的立場上的話，自己也是會選擇這樣的一種方式，因爲自己的年紀真的不大，林老爺子沒法確定自己會不會有腦袋發昏的那一天，這樣的話，一開始在自己身上投注太大成本的話明顯是一種不合適的舉措。
他們歸根結底，內裏都已經被這個圈子磨成了一種做什麼事都會考慮成本風險以及預期收益的性格，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是註定無法在這裏立足的。
這也是承叔想讓她知道的事情。
林靖和走了之後，林苒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她從桌子上抽了本書出來，決定好好打發下這個空閒的下午。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她竟一個字都看不下去。
方珊珊這個事情不能再往下拖了，她想，這是一個機會，可是錯過最合適的時機，反而會變成給敵人送去消息的信鴿。
想到這裏，她不禁又想起閆清平那個電話，她不知道閆清平到底是出於真心，還是出於某種不知名的目的，纔會給自己這樣一個電話。
她放下手裏的那本書，單手托腮，定定地看着桌子上的筆筒，她想到莫執常說的一句話――
都說在研究人心，可人心又是個什麼東西？
隨着時間的推移，林苒越發覺得這句話有道理，人心莫測，這四個字簡直就是人生至理。
不知道過了多久，電話鈴聲突然之間響了起來，林苒猛地一震，差點打翻了自己的杯子。
“二叔？怎麼在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她十分詫異地問道。
電話那頭是莫執：“晚上下班我去接你，然後去莫家老宅。”
“老宅？”林苒翻了翻日曆，“怎麼這個時候回去啊？”
“我到了以後給你打電話。”莫執卻並沒有回答她的疑問，像是自顧自一樣的說了下去。
林苒點了點頭，算算時間，她這段時間忙的確實沒去過莫家老宅看兩位老人：“好，二叔你放心吧。”
掛上了電話，莫執對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說道：“抱歉，久等了。”
那是個年齡看起來不太大的女孩子，聽了這話，摘下了自己的墨鏡，露出一雙亮晶晶的圓眼：“莫哥哥，是誰呀？家裏人嗎？”
莫執拎起了她的行李，帶着她去找自己的車：“算是，是我家小姑娘。”
餘依凌愣了一下，隨後立刻恢復了原先活潑的笑容：“是你侄女嗎？我先前聽過一點兒消息，她也到雁城來了？”
“有一段時間了，怎麼，你家老爺子沒告訴你？”
“我家老爺子現在醉心玩麻將呢，”她坐進了車裏，敏感地察覺到副駕駛位顯然不是默認的位置，已經被人移動過了，“你早跟我說啊，我好給她帶點東西回來啊。”
莫執搖了搖頭：“不用，她就是個小姑娘，還在上學，你還是別費心思在這上面了。”
雖然嘴裏是這麼說，可是在提起她的時候，莫執的眼角眉梢仍舊滿是溫柔。
這對於冷面冷心的他來說，實在是太反常了。
餘依凌心頭一動，但臉上卻還是沒露一點兒端倪：“哪有你這樣的人，在外人面前還這樣說自己侄女……對了，什麼時候爲我引見引見？”
“看時間，”莫執的全副心思都在想着今晚什麼時候去接林苒才比較合適，絲毫沒有再關注餘依凌，“她最近挺忙。”
餘依凌露出了抹玩味的笑容來，但聽起來可不是這麼回事啊。
還想再說些什麼，林苒放在一旁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這一天給林苒的驚喜，顯然並不會到此結束。
快到正常下課時間的時候，俞覓夏閒的沒事跑過來找林苒聊天，正好林苒也把案例寫完，就乾脆跟俞覓夏一邊聊天，一邊收拾東西。
收拾到一半的時候，正好林苒的手機響了，她懶洋洋地瞥了一眼屏幕，在看到來電人的時候，整個人猛地清醒起來。
對俞覓夏做了個手勢，她便接起了電話：“哥，出什麼事了？”
“你等會兒，我換個地方跟你說。”對面有些吵，過了半分鐘，林靖和纔再次開口說話，“你那邊說話安全嗎？”
林苒想了想，無比誠實地回答：“我在單間複習室呢，這個……安不安全我還真不知道。”
“那行，我就直說了，這事不能拖。”沉寂了一會兒之後，他拋出了一個消息來，“閆清平出來了。”
“這事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林苒有點沒反應過來。
“他早上給我打了個電話。”
林苒先是反應了幾秒鐘，然後立刻就炸毛了：“他腦子壞了是不是？冤有頭債有主，他找你幹嗎？！要找也是來找我啊！”
“你別急，”對面溫柔的聲音一如既往，“他並不是爲了這個纔來找我的，硬要說的話，大概比較像是跟老朋友敘敘舊。”
“他跟你算什麼老朋友……不是想挖牆角吧？！”
對面的人忍不住笑了：“你想到哪兒去了，都說了讓你別急了。只不過，他說的有些話讓我覺得還是告訴你一聲比較好。”
“那個人渣說什麼了？”
“他說他當年之所以做那件事情，是因爲林家有個人幫了他一把，保護了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但是現在他跟這個人是要你死我活的，還告訴我，爲了自身的安全，不要去插手他們兩個之間的事情。”
放下電話，林苒半天沒回過神來，只覺得有一口冷氣梗在胸口，像是要把一腔熱血全部冰凍起來一樣。
也就在這個時候，林苒突然就感覺到了怕。
她這才發現，即便自己心裏有着萬般算計，還是會露算掉某些事情，或許人算不如天算，說的就是這種事情。
林苒隱約感覺到俞覓夏似乎對自己說了什麼，可是她現在一點想要回答的力氣都沒有，她滿腦子只有一個人――
蘇明義。
她格外慶幸今天蘇明義作爲校友，來雁大辦點事兒。
林苒再次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或者說至少冷靜到見到蘇明義的時候，她簡單的對俞覓夏說了兩句之後，就直接敲開了蘇明義現在呆着的辦公室的門。
直到她伸手關上了辦公室的門之後，林苒強撐着的僞裝終於就落了下來。
“你這個樣子，”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整個人完全窩進了椅子裏的林苒，“我還以爲出了什麼大事。”
林苒本來想要牽動一下嘴角，露個假笑出來，可是她發覺自己完全鬆懈下來之後，居然連這件事情都已經做不到了：“我不過是剛剛意識到，沒在閆清平興風作浪之前，就把他給處理掉是個多麼錯誤的決定。”
蘇明義在面前的電腦上敲了一行字之後，纔再次把目光轉回了林苒的身上：“至於麼？”
這三個字輕飄飄的被他念出來之後，林苒整個人就有點愣住了。
的確，至於麼？
稍微冷靜下來一點的林苒倒覺得，與其說她是被閆清平給林靖和打電話的這件事情給亂了陣腳，倒不如說她是從這件事情上看到了自己謀算再多，也是有不少可變因素的這個事實。
蘇明義也明顯知道她到底是個怎麼回事，就那麼淡淡的告訴她：“沒有人可以預見得到所有的可能性，但是如何在第一時間處理掉他們……你不是一直在努力想要這麼做嗎？”
林苒有些煩躁的揉着自己的太陽穴，拼命地剋制住自己想要發火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