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兒子和淳于伊都同意定親，聶氏滿心歡喜，一向沉穩的她眼淚都險些掉下來。
用過午飯，蕭姍陪淳于城主父女去客院，蕭炫跟隨聶氏去了她的院子。
“娘，兒子又讓您擔憂了。”聶氏坐下後，他跪下磕了個頭。
聶氏擦了擦眼角，拉着他的胳膊仔細打量了一番：“此次出征沒有受傷吧？”
“娘不必擔心，兒子連皮都沒有擦破一塊，比從前更俊了。”
聶氏笑罵道：“娘看你不是俊，是嘴巴更貧了！”
蕭炫一本正經道：“若非娘把我生得又俊又伶俐，怎可能給您尋到那麼好的兒媳？”
“你這孩子，娘這一張嘴還真是說不過你！”聶氏拍了他一下：“還不趕緊起來，跪着挺舒服的是吧？”
蕭炫笑眯眯地站起來，和年少時一樣挨着母親坐下。
聶氏看着明顯比從前成熟了許多的兒子，十分欣慰道：“我兒終於長大，也要娶妻生子了。”
“娘，我和淳于小木一定會好好孝順您。”
“娘還不到四十歲呢，要緊的是你們倆要互敬互愛，把日子過好了。
還有啊，人家姑娘又不是沒有名字，你怎的胡亂叫什麼淳于小木？”
蕭炫忙解釋道：“我一直都是這麼叫她，她也沒有不高興啊。”
“那是伊兒脾氣好不與你計較……”聶氏說着自己也笑了。
彼此心悅的兩個人，自然會有一些只屬於他們的小祕密，她這個做孃的人又何必管那麼寬。
“小五啊，伊兒是個特別惹人憐惜的姑娘，今後咱們一定要好好待她。”
見她突然發出這樣的感慨，蕭炫追問道：“娘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聶氏把中秋那一日與淳于城主的談話內容告知了兒子。
“……小五，城主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所以他才把弱水城交到了小九手裏，又帶着伊兒來了雁門郡……”
雖然改口叫了岳父，甚至還收下了見面禮，蕭炫卻沒有見過淳于城主的真實面容。
“神醫老丁”看起來的確老邁，但他一直以爲那是刻意裝扮的緣故。
還有那虛浮的腳步，蕭炫也以爲是他替女兒解毒用了換血之術損了內力所致。
沒想到他的情況竟已經糟糕到如此地步。
難怪那時淳于小木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欲言又止，是不想自己可憐她，爲她擔憂。
這個犟牛一樣的傻丫頭……
聶氏輕輕嘆了口氣：“淳于城主和伊兒離開弱水城已經半年多了，待你們二人的親事落定之後，你陪着他們父女回去一趟吧。”
蕭炫道：“孃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而且我已經同祖父商量過了。”
“這樣就好，此行你順帶還可以去看看小九和曉寒，還有她們的四個孩子。
娘畢竟受身份所限，有些事情不方便去做。”
蕭炫應了一聲，就聽衆芳在門外稟報：“夫人、小五爺，淳于大姑娘來了。”
蕭炫站起身迎了過去，就見一身青色裙襖的淳于伊站在門外，如同一支含苞待放的青蓮般亭亭玉立。
淳于伊道：“好幾日沒有見到三嬸，我想和她說說話。”
聶氏衝她招招手：“伊兒快過來，我正想着你呢。”
蕭炫笑道：“你們孃兒倆說話，我就不在這兒礙事了。”
母子二人心靈相通，聶氏知道兒子定是想要去找淳于城主，便沒有攔阻。
“去吧，只是別四處亂魄耽誤了今晚的家宴。”
蕭炫抱了抱拳，轉身走出了正房。
向府裏的下人問明瞭淳于城主的住處，他邁開長腿去了東邊的客院。
剛走進院子，一名小廝就來回話：“小五爺，城主在書房等着您。”
蕭炫挑了挑眉，岳父大人真是神機妙算，竟早就算出自己這個時辰會來尋他？
“你先退下吧。”他吩咐道。
小廝躬身應是。
書房門並沒有關，蕭炫輕輕敲了敲門，得到允許之後緩步走了進去。
“小五來了，快過來坐。”淳于城主朗聲道。
蕭炫抱了抱拳，走到他身邊坐下。
淳于城主不打算繞彎子，直接道：“我料定你與令堂交談之後會有話與我說，所以把伊兒支了過去。”
“岳父……”
淳于城主擡了擡手：“令堂說的都是實話，我的確是沒有多少時日了。
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若非放不下伊兒，早在她的母親離開的時候我就隨她而去了。
如今伊兒已經長大並恢復了健康，終身大事也有了着落，我總算是可以安心地走了。”
蕭炫只覺整張嘴都是苦的。
您能看透生死，能安心離去，可淳于小木能麼？
那傻丫頭是個悶葫蘆，有什麼事情都只會憋在心裏，她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再有輕鬆快樂的生活了。
“岳父，您的身體真的沒有希望了？”蕭炫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身邊的男子。
淳于城主坦然道：“但凡還有一絲康復的希望，我也不會爲難小九，讓她在弱水城最危難的時刻接任城主之位。”
“那……”一向口齒伶俐的蕭炫竟有些結巴道：“那……您今後……是……是怎麼打算的？”
淳于城主彎了彎嘴角：“近二百年來，淳于一族爲了弱水城已經付出了太多，是時候把擔子交給別人了。”
“您還真要把弱水城交給小九？”
若非眼前這人是淳于小木的父親，他都想罵人了。
淳于一族的人不想挑的擔子，憑什麼甩到自家小九的肩膀上？
小九分明只是去打了個短工，沒曾想被人坑成了個長工。
大魏皇帝的小姨子、定國公的親妹妹、天水郡公的孫媳……
她的哪個身份比弱水城主差了，哪個身份又需要付出那麼多的辛苦？
桓二弟將來要繼承老郡公的爵位和兵權，難道爲了弱水城就讓他和小九分開麼！
淳于城主如何不知蕭炫的心情有多複雜。
他輕笑道：“如果小五願意做城主，那就另當別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