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惹春風 >第三十八章 去意已決(上)
    母子二人商議妥當,太后起駕前往棲鳳宮。

    她的到來,讓原本溫馨愉悅的氣氛陡然一變。

    之前還在侃侃而談的衆人都閉上了嘴,孩子們也停止了玩鬧。

    太后只覺心裏堵得慌。

    知曉事情真相之前,她和他們是站在一起的,喜怒哀樂皆可分享。

    眼下得知了一切,不僅是大人,就連奶娃娃們都能覺察出其中的變化。

    行禮問安後,蕭姮親自把她扶到主位坐下。

    太后看着花侯,淚珠控制不住地滾落:“敬堂表弟,你們遭罪了……”

    花侯站起身道:“多謝太后娘娘掛念,微臣一家子總算是重見天日。”

    太后看清花貴妃的樣貌,哭得越發傷心。

    花貴妃心中不忍,上前勸慰了幾句。

    太后把她拉到身邊坐下,哽咽道:“都是你表兄不好,害得你在浮蓮宮遭了兩年的罪……”

    相識三十多年,花貴妃如何不知曉表姑母是什麼樣的人。

    她對自己的關心和疼愛並非作僞,但只要事關陛下,所有的一切都必須往後退。

    去意已決的她不想再聽太后爲天慶帝辯解,淡淡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從前是臣妾不懂事,今後再不敢冒犯天顏。”

    “你這孩子……”太后嘆了口氣,之前準備好的話有些說不下去了。

    花侯悄悄給長女使了個眼色,走上前道:“太后娘娘,如今磨難已經過去,這些不愉快的事情就不說了。

    微臣瞧着您比兩年前清減了許多,今後還是要好好保養鳳體,少些憂慮纔好。”

    太后抹了抹眼淚,道:“表弟言之有理,咱們都是上了年紀的人,是該好生保重……”

    見對方態度頗爲冷淡,她只能另尋話題,說道:“對了,哀家差點忘了告訴你們,皇帝已經下旨,着營繕司即日起便開始修整侯府。

    棲鳳宮畢竟是皇后寢宮,你們住在此處既不方便也不合規矩。

    這段時日你們一家子索性搬去哀家的寶華宮,也好親近親近。”

    花侯道:“太后娘娘費心了,後宮規矩大,住在寶華宮也不合規矩。

    在您來之前臣等已經商量過了,暫時就住在郡公府,以後的事兒慢慢再說吧。”

    太后道:“表弟心中還是有怨氣啊……罷了,郡公府離皇宮也不遠,來往倒也方便。”

    花侯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無奈之下,太后只能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孩子們身上。

    用過晚飯,花侯夫婦隨花曉寒回了郡公府。

    被囚禁了兩年,夫妻二人雖不似其他犯人那樣遭受酷刑,也沒有真的挨餓受凍。

    但天牢的生活條件實在不怎麼樣,養尊處優幾十年的夫妻二人着實吃了不少苦頭。

    如今重新躺在舒適寬敞的牀上,花侯竟有些不習慣,感覺像是在夢裏一般。

    爲了不攪擾妻子安眠,他努力控制着不去翻身,很快半邊身子就僵了。

    正覺得難受,花夫人用手肘拐了他一下:“侯爺也沒睡着麼?”

    花侯趕緊翻了個身,長出一口氣道:“原來夫人也沒有睡着啊,早知道我就不忍着,腰腿都快不會動了。”

    花夫人輕笑道:“說句不好聽的話,咱倆也是賤命一條,在天牢裏睡得還挺香。”

    “夫人說笑了,爲夫並非不習慣這高牀軟枕,而是想着面聖一事。”

    花夫人斂住笑容,重重哼了一聲。

    “有什麼好想的,今日太后的態度你看不出來啊?

    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以爲他把姿態稍微放低一點,別人就應該感恩戴德千恩萬謝?

    反正大魏國庫充盈,他愛怎麼修繕是他的事兒,咱們是再也不伺候了!”

    花侯攬着她的肩膀道:“夫人說得是,不管陛下如何威逼利誘,都不會動搖爲夫離去的決心。”

    “那你還胡思亂想,趕緊睡吧。”

    花侯替她掖了掖被子,各自安睡不提。

    第二日一早,蕭姵和桓鬱去了曹將軍府。

    二人離開後不久,聖旨果然到了。

    前來傳旨的是一名眼生的小太監,宣讀聖旨後,他對花侯笑道:“侯爺,陛下在御書房等候您和世子爺,您二位儘快隨奴才進宮吧。”

    花侯問道:“今日並非休沐,陛下竟沒有上早朝麼?”

    “回侯爺,陛下有些不舒服,因此今日未曾早朝。”

    “那公公稍候片刻,本侯前去換身衣裳。”

    “侯爺請便。”

    花侯和花輕寒換過衣裳,隨小太監去了皇宮。

    行至御書房門口,小太監道:“陛下口諭,請花世子偏殿稍候,侯爺隨奴才先行覲見。”

    花輕寒擔憂地看了父親一眼。

    花侯笑着搖搖頭,隨小太監進了御書房。

    經歷了變故之後,天慶帝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看上去比昨日老了五六歲。

    再加上花侯被關押在天牢的兩年,他比兩人最後一次見面時足足老了七八歲。

    花侯也好不到哪兒去,分明只是年過半百,卻如同七旬老翁一般衰老。

    他走到書案前,躬身行了個大禮:“罪臣參見陛下。”

    天慶帝本就心存歉疚,見此情形愈發羞愧不已。

    他站起身道:“表舅切莫如此,快快免禮坐下說話。”

    花侯直起身子,卻並沒有依言落座。

    天慶帝也不勉強,十分誠懇道:“是朕錯怪了表舅,讓您和表舅母受委屈了……”

    “陛下。”花侯擡眼看着他:“事情真相如何孰是孰非,微臣都不想再去計較了。

    如今微臣年紀大了,精力不濟且多病多災,已經不適合繼續在朝中供職,所以懇請陛下允准微臣告老還鄉。”

    天慶帝笑了。

    “花家祖輩皆居住於京城,表舅這是打算還哪個鄉?”

    花侯躬身道:“有些話不需說得太明白,陛下自然心中有數。”

    天慶帝挑眉:“表舅這是打算離開京城,還是……離開大魏?”

    “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自然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爲官幾十年,花侯一直都謹守本分。

    即便嫡親的表姐做了大魏皇后乃至太后,表外甥又順利登基爲帝,他也從不越雷池一步。

    似今日這般強硬的態度,天慶帝還真是頭一回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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