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啊……都是娘沒本事……既不能討你父親的歡心……連你應得的東西都拿不回來……”
淳于斐是個特別懂事乖巧的孩子,他擡起小手替慄氏擦了擦眼淚,道:“母親,父親對我很好啊,還有小舅舅、長姐、鹽角兒哥哥……
您忘了麼,我小的時候城主哥哥還救過我呢!”
“他是你哪門子的哥哥?!”慄氏吼了一聲。
淳于斐又被嚇了一跳,再不敢開口了。
慄氏有些懊惱,溫聲道:“斐兒,都是娘不好,不該對你大聲說話的。”
淳于斐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兒。
慄氏又道:“娘今日得罪了城主,咱們孃兒倆今後恐怕沒有好日子過了。”
“不會的,城主哥哥是個守信用的人,他答應過父親會好好照顧母親和我,就一定會做到!”
“真是孩子話,這世上哪兒有什麼守信用的人……”
其實她很想對兒子說,他的父親本身就不守信用,這樣的話如何能信?
可她知曉淳于瀾在兒子心目中的地位有多尊崇,她破壞不了,也不能破壞。
正覺爲難,外面傳來了一陣喧鬧。
“夫人……”一個丫鬟匆匆進來回話:“舅爺來了……”
慄夫人怒道:“不是讓你們把門看好,誰都不準放進來麼?”
“我……”丫鬟剛說了一個字,慄公子徑直走了進來。
“三姐好大的威風!”
“小舅舅——”淳于斐見情況有些不對,急忙喊了一聲。
慄公子生怕嚇到他,把火氣往下壓了壓。
他對那丫鬟道:“把小公子帶回他的房間,我與夫人有些事情要商議。”
丫鬟看了慄氏一眼,不知道該不該聽慄公子的吩咐。
慄夫人點點頭,揉了揉兒子的小腦袋:“娘與你小舅舅有話要說,你先回房休息一下,待會兒娘給你包小餛飩喫。”
平日裏十分乖順的淳于斐今日卻特別倔,板着小臉道:“我已經是個大孩子了,可以同舅舅和母親一起商量事情。”
慄公子心裏酸酸的。
經歷過磨難的孩子,往往比尋常的孩子更有韌性也更懂事。
“斐兒如今也長大了,的確可以和長輩們一同議事。
可今日你已經唸了好半天書,應該去歇一歇了。”
“我……”淳于斐有些擔心地看了慄氏一眼。
慄氏笑道:“娘和小舅舅要商議給你大舅舅賀壽一事,你真的感興趣麼?”
淳于斐自是不信這樣的話。
如果是爲了商議賀壽一事,母親又怎會吩咐堵住院門,小舅舅又何必硬闖進來?
可小舅舅和母親都這麼說了,他實在尋不到理由繼續留下。
慄公子笑道:“最近斐兒的身體越來越好了。小舅舅答應你,過幾日就讓你和鹽角兒他們一起去上學。”
“真的呀!”淳于伊興奮極了,所有的心事似乎都沒有了。
“當然是真的,所以你要乖乖聽話,不能太過勞累了。”
淳于斐給二人行過禮,隨那丫鬟離開了書房。
估摸着他們走遠了,慄公子冷眼看着慄氏:“三姐,一個城主的位置就這麼重要?重要到讓你什麼都顧不上了?”
斐兒身爲淳于家這一代唯一的男丁,憑什麼把這一切拱手讓人?”
慄公子譏諷道:“所以你爲了謀奪城主之位,連自家親弟弟都不放過?”
“昨日我說得很清楚,我沒打算對付你!是你自己胳膊肘往外拐,非要和我們母子過不去!”
“這些話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如今弋陽郡主已經坐穩了城主的位置,今後三姐就消停些,再也不要惹事了!”
“我若是偏生不消停,非要惹事呢?”
慄公子努力控制着右手,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給慄氏一個大耳刮子。
“三姐是淳于城主的夫人,即便是城主也須得給你幾分薄面。
即便你像今日這般狂妄無禮,她也不會對你下狠手。”
慄氏心中暗喜,弋陽郡主居然肯放過她?
慄公子冷聲道:“城主心胸開闊不與三姐計較,但我卻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昨日遭了暗算,今日勢必找補回來!”
慄氏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你……你想做甚?”
慄公子道:“三姐最近腦子太熱,需要好好冷靜一下。
從今日起你就在這院子裏好好反省,在淳于城主回來之前絕不允許踏出院門半步!”
慄氏尖叫道:“你這分明是在軟禁我!”
“三姐覺得是什麼,那就是什麼吧,趁着這個機會好好想想今後該怎麼做。”
“怎麼做?”慄氏慘淡一笑:“你就不怕我死在這裏麼?”
“你不會的。”慄公子十分篤定道。
三姐被淳于城主冷落了這麼多年,兒子又體弱多病,若真是要想尋死,絕不會等到今日。
“好好好……”
慄氏一連說了三個好字,伸手指着書房門:“你給我滾,永遠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慄公子抱了抱拳:“三姐保重,小弟這就告辭了。”
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慄氏只覺渾身上下的氣力都被抽乾了,腿一軟就跪坐在地上。
小弟與她同父異母,母親待他也一直不好。
但他們姐弟的感情卻一直都是不錯的。
尤其是她嫁進城主府這些年,若是沒有小弟的勸說和陪伴,她不可能安然活到現在。
還有斐兒的身體,雖然淳于瀾也沒少花心思,但主要還是依賴小弟幫忙照顧和醫治。
如今小弟也被她得罪透了,偌大的城主府中,她還有誰可以依靠?
瞧着淳于瀾的模樣,恐怕也沒有多少時日了。
以後弱水城就不再姓淳于了,她們母子在這府裏還待得下去麼?
“夫人……”另一名丫鬟輕輕走了進來。
慄氏用袖子擦了擦眼淚:“扶我起來。”
丫鬟忙把她扶起,問道:“夫人要去看小公子麼?”
“不,你隨我去一趟廚房,我答應過斐兒要給他包小餛飩喫。”
丫鬟不敢多問,隨她去了小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