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惹春風 >第十七章 母愛如海亦如山
    大約兩刻鐘後,蕭姵已經歪在了軟榻上。

    晴照替她擦着頭髮,陌柳則在藥匣子中挑選傷藥。

    鋪好牀的映水一轉身,就見到了站在門口兩手空空的小丫鬟。

    她走過去問道:“去了這麼半日,怎的什麼都沒有取回來?”

    小丫鬟道:“之前的包子已經沒有了,貝媽媽說讓郡主稍等一會兒,蒸好了她親自送過來。”

    映水擺擺手:“回去睡吧,明兒還得早起呢。”

    小丫鬟踢踢踏踏地跑了。

    蕭姵滿足地嘆了口氣:“貝媽媽最好了!”

    晴照和陌柳相視而笑。

    “最好”兩個字,貝媽媽當之無愧。

    她們都是定國公府的家生子,與府裏主子們的乳孃都很熟悉。

    與其他乳孃相比,貝媽媽的身份要高出一大截。

    她沒有身契,更不是國公府的下人。

    其他乳孃把姑娘少爺們當主子,貝媽媽則完全把郡主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十多年來,她對郡主的關心無微不至,親兒子反而倒退了一射之地。

    陌柳把手裏的小瓷盒打開,溫聲道:“郡主,這軟榻太窄了,您還是去牀上躺着。”

    蕭姵依言下榻,趿着鞋朝拔步牀走去。

    剛躺下,一個碩大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內室門口。

    映水和晴照一起迎了過去。

    貝媽媽年近四旬,是一個又高又胖的婦人,一張肉乎乎的臉看起來非常慈藹和氣。

    可熟悉內情的人都知道,一旦觸碰了她的底線,這位胖婦人有多麼可怕。

    而她的底線,無疑就是蕭家小九。

    從貝媽媽手裏接過食盒,映水彎了彎脣。

    這食盒是貝媽媽專門用來給郡主送喫食的,在她手裏跟個小孩兒的玩具一樣,顯得又小又輕。

    可一落到她們手裏,食盒的分量就顯出來了。

    稍微多裝幾樣喫食,提起來真是費勁得很。

    只是今日這食盒……

    一見到貝媽媽,蕭姵立刻就跟小了十歲一般,神態和聲調都變了。

    貝媽媽走到牀邊坐下,一伸手就把蕭姵攬進自己寬大的懷中。

    “十五歲的大姑娘,怎的還跟小時候一樣饞。”

    “我只饞媽媽做的肉包子,其他的纔不稀罕呢!”

    貝媽媽輕輕捏着她的鼻子,數落道:“打小兒就是個小心眼兒,媽媽做的東西要不留給你一份兒,你連覺都睡不踏實。”

    蕭姵哼哼唧唧道:“映水,磨磨蹭蹭的幹啥呢?”

    映水憋着笑,打開了食盒的蓋子。

    看清楚裏面裝的東西,她心道難怪今日的食盒這麼輕,原來裝的是這個……

    她小心翼翼地把一個極小的燉盅取出來,放到了牀邊的小几上。

    蕭姵擰着眉道:“這是啥玩意兒?”

    貝媽媽道:“媽媽特意給你煮的消食茶。”

    “我……”蕭姵真想大哭一場。

    她一個還想喫肉包子的人,喝哪門子的消食茶?

    “你是我親手帶大的,我會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

    再給你喫肉包子,這一晚上誰都別想消停!”

    蕭姵一頭拱進貝媽媽懷裏:“連媽媽都不疼我了……”

    貝媽媽冷哼:“我要是不疼你,會把你奶到四歲?”

    蕭姵要死的心都有了。

    一個人果然不能有太多的黑歷史。

    即便有,也絕不能把喜歡宣傳黑歷史的人留在身邊。

    貝媽媽從陌柳手中接過小瓷盒,揮揮手:“你們都去歇着吧。”

    三名丫鬟應了一聲,躬身退了出去。

    貝媽媽把蕭姵鬆開,非常小心地解開了她的裏衣帶子。

    “給媽媽瞧瞧都傷哪兒了?”

    蕭姵滿不在乎道:“就是胳膊上捱了兩拳,腿被踢了一下,沒什麼大不了的。”

    貝媽媽仔細瞧了瞧,果然如她所言傷得並不重,只是蕭姵的皮膚太過白皙細膩,那青紫的一片顯得格外醒目。

    她從小瓷盒中挖出藥膏抹在傷處,輕輕揉搓起來。

    貝媽媽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夫人,指尖略有些粗糙。

    但恰是這份粗糙,讓蕭姵覺得格外安心。

    很快藥就上好了,貝媽媽替她把裏衣整理好,又把被子替她蓋上。

    蕭姵望着那並不美麗的面龐,輕聲道:“媽媽,我有件事兒想問您。”

    貝媽媽笑道:“小九今日這麼乖呢,有什麼就說吧。”

    蕭姵道:“從小您也沒少訓斥我,可我想學武,甚至和人打架,您爲何從來都不阻止呢?”

    貝媽媽道:“皇后娘娘和夫人們都支持你學武,我阻止得了麼?”

    “這事兒有些不對。”蕭姵趴到她的腿上:“咱們家從來也沒有支持姑娘們學武的慣例,爲何到了我這裏就變了?”

    貝媽媽輕嘆道:“如今你也長大了,有些事情說給你聽一聽也無妨。

    讓你學武本就是大夫人的意思,正好你也喜歡,皇后娘娘和夫人們自然是順水推舟。”

    “那要是我天生就不喜歡習武,莫非你們還要強逼着我學?”

    貝媽媽毫不猶豫道:“那是當然,沒有人會違背大夫人的意願。”

    蕭姵瞬間覺得自己有點慘。

    學武是非常苦而且極其枯燥的一件事,若不是真的喜歡,根本不可能堅持得下來。

    她完全能夠想象,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女娃被人強逼着練武是什麼滋味。

    貝媽媽摩挲着她的發頂:“真是個傻孩子,你以爲大夫人真捨得讓你遭罪吶?

    讓你學這麼多的本事,都是爲了讓你有自保的能力。

    人都是自私的,生死交關的時刻,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蕭姵的眼淚簌簌而下。

    從未謀面的母親,爲她做了太多的打算。

    習武、游水、辨毒……

    每一樣都很苦,每一樣都是自保的本事。

    和這些相比,那份價值連城的嫁妝只能算是錦上添花。

    可母親不是因爲受了驚嚇導致難產,所以才早逝的麼?

    她怎麼可能有時間做如此周密的安排?

    還有,若非真的經歷過生死時刻,她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想法?

    原因貝媽媽肯定知曉,大姐姐以及府裏所有的長輩也知曉,可她們誰都不肯對她提起半個字。

    或許是覺得她還小,或許是不想她活得太沉重,總之都是爲了她好。

    可她覺得被矇在鼓裏的自己活得一點也不好。

    她一定要設法查清當年發生的一切,哪怕那真相鮮血淋漓,她也絕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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