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惹春風 >第一百二十二章 渾水未必好摸魚
    羅先生年過三旬,經商已近二十載,如何肯相信施公子的話。

    經此一事,流雲國的商賈想再與魏人做生意,真不知是猴年馬月的事了。

    這批貨虧了也就虧了,但今後想從大魏得到某些流雲國稀缺的物品,他又該去尋什麼樣的門路?

    見他神情有些呆滯,施公子往前湊了湊:“小弟的人品羅兄還信不過?只是眼下局勢緊張,你手中那批貨已經成了燙手山芋。”

    “施公子的意思是……”羅先生有些意外。

    兩人相識數年,對方是什麼樣的人他一清二楚。

    此次他已經做好了血本無歸的準備,可聽施公子話裏的意思,莫非他還肯給予自己一些補償?

    施公子笑道:“小弟願意接下先生的這批貨,只是價格方面……”

    羅先生道:“你我之間的生意向來是以物易物,公子打算出多少?”

    施公子湊到他耳邊,如此這般地說了幾句。

    羅先生臉上露出一絲驚喜:“公子此話當真?”

    施公子拍拍他的肩:“羅兄儘管放寬心,來日方長嘛,哈哈……”

    二人相談甚歡,蕭姵和桓鬱卻已經悄無聲息地出了宅院。

    “桓二哥,你說那施公子究竟想做甚?”

    “他無非是不想斷了流雲國這條財路,我更感興趣的是他究竟用什麼東西與流雲國的人做交易,竟讓那姓羅的如此舍不下。”

    “想知道這個容易得很,咱們沒空與他糾纏,有人卻早就巴不得施家出事。”

    “小九說的是白郡守?”

    蕭姵點點頭:“白郡守被施郡丞打壓了這麼多年,心中早生不滿。咱們只需把消息傳到他耳中,他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走,咱們再去一趟府衙。”

    兩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再說施郡丞。

    離開施府後他匆匆趕往祥雲樓。

    他雖然知曉兒子在和流雲商賈做生意,但具體做些什麼、如何交易他都不清楚。

    若非方纔兒子答應把那烤肉師傅攆走,施郡丞都不知道該上哪兒去找他。

    然而,當他抵達祥雲樓後,掌櫃卻告知他那烤肉師傅已經不辭而別,施公子連茶都沒有喝一口便乘馬車離開了。

    施郡丞腿一軟,險些在祥雲樓的大堂裏跌了一跤。

    這種時候最該做的就是與衙役捕快們搶時間,趁他們還在調集人手,尚未開始行動前,先一步把那些流雲商賈送走。

    可他敢肯定,平兒的確是找那些流雲商賈去了,目的卻絕不會只是通知他們趕緊離開,而是還想趁機再撈一筆。

    平兒還是太年輕不知天高地厚,總以爲自家能在河東郡一手遮天。

    加之這幾年他賺錢太容易,變得越來越貪婪。

    他也不想想,有些錢財是能貪的麼?

    爲錢傷命,而且傷的還是全家人,甚至全族人的命……

    掌櫃扶了他一把:“施大人,您要不要緊?”

    施郡丞定了定心神:“本官無礙。”

    如今再派人去找兒子已經來不及,唯一的希望還是府衙。

    做了近十年的郡丞,他也培養了不少心腹,關鍵時候該是他們起作用的時候了。

    施郡丞掙脫掌櫃的手,又急匆匆跑出了祥雲樓。

    他邊跑邊後悔不已。

    方纔自己真是喫飽了撐的,不在府衙裏盯着那姓白的老東西,着急忙慌地趕回府裏做甚?

    跑了一大圈,浪費了那麼多的時間,最終竟又繞回了府衙!

    然而,施郡丞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卻還是遲了一步。

    白郡守一改這些年的懦弱拖沓,在得到消息後立刻就把衙役捕快們派了出去。

    尤其是施郡丞培養多年的那些心腹,被他派到了最偏遠的幾個縣,已經無法聯絡。

    ※※※※

    短短十幾日之間,平陽、西河、雁門三郡也如河東郡一般亂了起來。

    衙役捕快們挨家挨戶仔細搜查,尤其是那些前來大魏經商的外國商賈,被查了一遍又一遍。

    誰也說不清楚他們究竟在忙些什麼,但別說尋常百姓,就連官宦人家都開始惶惶不安。

    沒過幾日,似羅先生那樣手持假路引的他國商賈就被查出了一大批。

    各種版本的流言蜚語穿得沸沸揚揚。

    有人說官差們是在搜捕京城盜竊案的漏網之魚。

    有人說是京城某一位貴人的小妾偷了府裏的重要物件兒與人私奔,那貴人一氣之下派人大肆搜捕。

    還有一部分消息稍微靈通些的,知曉官差們是在追查他國細作,卻不敢大肆傳揚。

    而此時的梁若儒一行人,已經趕到了大魏與北戎交界處的一座山上。

    經過一個多月的跋涉,原本的一百多人只剩下不足三十人。

    戴着幃帽的梁若儒靠在大樹上,跪坐在他身旁的年輕女子打開包袱,取出了乾糧和水囊。

    “公子,此地不便生火,您將就着喫些乾糧。”

    梁若儒絲毫沒有要喫東西的意思,只是長長嘆了一口氣。

    “普藍,咱們還剩下多少人?”

    普藍啞着嗓子道:“回公子,連您和奴婢在內,一共還有二十七人。”

    梁若儒輕笑道:“那些人都是奉我之命前去誘敵,又未曾有所損傷,你又何必如此傷感?”

    普藍手一鬆,乾糧落在了地上。

    “公子,奴婢的傷感不是爲了他們。”

    “嗯?”梁若儒隔着幃帽的黑紗凝視着她的眼睛。

    跪坐的普藍忙直起身子,垂首不語。

    梁若儒道:“我曾經與你說過一句話,趁着渾水好摸魚,你可還記得?”

    普藍道:“奴婢記得,可……如今的局勢,水的確是渾了,公子想要摸魚卻不容易。一個不小心,您恐怕就……”

    梁若儒看向不遠處的土坡:“普藍,那裏有一片野花,你去摘一朵過來。”

    “是。”普藍不明白他爲何突然吩咐自己去摘花,但還是趕緊起身,快速朝那土坡走去。

    不多時,她就帶着一朵花回來了。

    花是淡粉色的,花型小巧沒有任何氣味,屬於那種路邊隨處可見,再尋常不過的野花。

    梁若儒接過野花,對普藍笑道:“你過來。”

    普藍再次在他身邊跪下。

    梁若儒伸手替她理了理凌亂的髮髻,把野花端端正正地插在了髮髻邊。

    普藍大驚:“公子,您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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