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惹春風 >第二百零三章 如意樓中再相遇(上)
    滕志遠越想越可怕。

    他不過是個毫無背景的寒門子弟。

    自幼刻苦攻讀詩書,耗盡了家中所有的積蓄才考中了進士。

    迎娶文淵侯的表妹,是他人生最大的轉折點,從那以後他的生活纔算是有了實質性的改變。

    爲此他一直抱有感激之心,尤其是對花侯,他幾乎視其爲恩人。

    即便陳清漓一開始對他不冷不熱,他也因爲這份恩情從不與她計較短長。

    但如今再折回去看,天上果然是不會掉餡餅的。

    一個不小心,餡餅就會變成陷阱。

    從他答應迎娶陳清漓的那一刻起,似乎就已經踏進了陷阱中。

    可滕志遠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陳清漓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官家嫡女,若非文淵侯府的關照,她的境遇比他也強不到哪兒去。

    這樣的姑娘在京中一抓一大把,怎的偏就是陳清漓與那陷阱扯上了關係,偏生還嫁給了他呢?

    “父親……”滕驥見他面色難看,輕輕喚了一聲。

    滕志遠醒過神來:“阿驥,你去替爲父研墨,阿駿去沏壺茶。”

    兄弟二人不知道他究竟想幹嘛,但也不敢違揹他的意思。

    不多時,滕驥已經研好了一池墨,濃淡恰是滕志遠喜歡的。

    滕志遠走到書案後,認認真真地寫了一封長信。

    見此情形,不單是滕驥大氣不敢出,就連提着茶壺走進房間的滕駿都刻意放輕了腳步。

    半個時辰後,滕志遠的信終於寫好了。

    他又仔細地檢查了兩遍,這纔將信箋裝進了信封裏。

    “阿驥,你待會兒再跑一趟文淵侯府,親自將這封書信交到花侯手中。”

    “是。”滕驥接過書信,暗暗咧了咧嘴。

    他能說自己再也不想登文淵侯府的大門了麼?

    父親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他倒是想將書信親自送到花侯手中,可人家之前已經把話說得那麼難聽,現下還會願意見他麼?

    還有,之前他們父子三人商量好的,賣慘的事情由他們兄弟打頭陣,若是不行了父親再頂上。

    如今他們鎩羽而歸,父親非但不出面,甚至還改成了寫信,果真是……

    半個時辰後,滕驥又出現在了花侯的書房。

    這次他是一點也不緊張了,甚至還擡頭看了看書房的擺設。

    文淵侯府果真是越來越富貴了,表舅書房裏的物件兒比起幾年前越發講究,也越發值錢了。

    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怨念。

    母親一定是瘋了!

    文淵侯府雖然不是她真正的孃家,但以花老夫人和花侯當初對她的疼愛,這輩子都不會虧待她。

    她放着好日子不過,偏偏要做出綁架花輕寒的事情,真是自己作死……

    他還在胡思亂想,花侯那邊已經將書信看完。

    “阿驥。”他將信箋塞回信封裏,擡眼看着滕驥:“回去告訴你父親,三日後又逢休沐,我在城南如意樓二樓甲字號雅間等他,請他巳時之前務必趕到。”

    “是,表舅。”滕驥忙斂住心神,躬身應道。

    ※※※※

    三日後,花侯起了個大早。

    爲了不惹花夫人不痛快,他只推說與同僚有約。

    官場上這樣的應酬多得很,花夫人不疑有他,用過早飯後自去處理家事不提。

    花侯帶着一名隨從,溜溜達達出了府。

    此時已是五月,京城裏已經有了些盛夏的感覺。

    早晨出門比較涼爽,花侯興致頗濃地逛了幾家店鋪。

    主僕二人抵達如意樓時,還差一刻鐘到巳時。

    以花侯的身份,京中各家大酒樓都是熟客。

    他纔剛踏進酒樓,掌櫃就親自迎上前來。

    寒暄之後,又親自將他們請到了二樓甲字號雅間。

    小二哥上過熱茶和幾樣精美的點心,與掌櫃一起退了出去。

    剛喝了半盞茶,滕志遠就到了。

    隨從衝他行了個禮,躬身退出了雅間。

    滕志遠深吸了一口氣,緩步朝花侯走去。

    “志遠見過侯爺。”他深施了一禮。

    花侯快速打量了他一番,淺淺笑道:“滕大人不必多禮,坐下喝杯茶。”

    正如滕驥那日所言,滕志遠的確是老了許多。

    陳清漓心高氣傲,當初花侯爲她挑選夫婿,人品才華是一方面,外表自然也是精心考量過的。

    滕志遠之所以中選,容貌出衆也是原因之一。

    如今的他不過四十多歲,身材依舊是清瘦修長,並不顯老。

    可往臉上一看,面色黯淡目光憔悴,眼角的皺紋非常明顯,鬢髮也有些花白。

    比起精神飽滿面色紅潤的花侯,他真是老了十歲不止。

    當然,花侯並不認爲滕志遠真的是因爲這幾年身體不好又尋不到好太醫,所以才這般出老的。

    分明還是因爲陳清漓。

    一方面擔心妻子出事,另一方面擔心自己的仕途受到影響。

    滕志遠緩緩落座。

    花侯打量他的同時,他也在打量花侯。

    兩年多不見,花侯幾乎沒有什麼變化,依舊是面如冠玉風度翩翩,只是臉上那如沐春風的笑容似乎淡了許多。

    花侯替他倒了一盞茶:“志遠信中說有要事與我相商?”

    滕志遠忙雙手接過茶盞:“不敢欺瞞侯爺。”

    “因爲那五千兩,還是虞管事?”

    “還是先說那虞管事吧……侯爺從前不認識此人?”

    花侯的手微微一頓,將茶壺輕輕放下:“他不是滕家的下人?”

    滕志遠連忙搖頭:“不是,當初我與陳清漓成婚時,她說那人是她的陪房。”

    花侯嗤笑:“這絕對是她在撒謊。陳家早就已經不管她們母女了,別說下人,就連一口水都不捨得給她們。

    陳清漓的陪房全都是我夫人親自挑選的,除卻僕婦丫鬟外,全都是老成持重的男子。

    那時虞管事不過是一名十歲出頭的男孩子,豈能做姑娘家的陪嫁?”

    滕志遠眉頭緊鎖:“那他究竟是何人?”

    “這我如何得知?不瞞你說,陳清漓那些年……”

    說到這裏花侯略有些猶豫。

    他不是喜歡搬弄是非的人。

    尤其是私下議論婦人的德行,實在不是他的做派。

    滕志遠如何不知他在顧忌什麼,忙道:“此處無有外人,侯爺有話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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