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瑟,落葉紛飛,平日裏車來人往的官道也有些冷清。
蕭姵用力甩了甩頭,試圖把有些低落的情緒揮散。
她並不認爲自己離不開桓鬱,但也不得不承認,習慣真的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她甚至可以預見,接下來的幾個月一定會過得很沒意思。
正想着,耳畔傳來了一陣抽泣聲。
蕭姵無奈地偏過頭:“人還沒有離開京城地界兒,你就開始發大水了。
趁阿際還沒有走遠,要不我送你一程,直接去天水郡備嫁?”
丫鬟們想笑不敢笑,憋得難受極了。
花曉寒用絲帕擦了擦臉,抽抽搭搭道:“我……我就不信……你一點不捨……都沒有……”
蕭姵道:“我纔剛滿十五歲,若是沒有發生什麼意外,少說也得在天水郡生活幾十年。
與之相比,我留在國公府的日子只剩下了幾個月。
要說不捨,也是更捨不得京城,捨不得蕭家。”
花曉寒更傷心了:“你到底會不會勸人啊?”
蕭姵攬着她的肩膀:“唉……真不知道你哪兒來那麼多的眼淚……今日天冷,咱們去品客居喫鍋子,我請客!”
※※※※
與來京城時相比,桓家一行只剩下了兩輛馬車,行進速度快了不止一倍。
桓家父子與護衛們都是慣於行軍的人,並不覺得疲累。
唯有喬氏累得渾身的骨頭跟散了架一般,離天水郡還有一日路程時,還不慎染上了風寒。
回到郡公府時,她只覺頭暈腦脹腿也軟,幾乎連站都站不穩。
桓郡公吩咐下人去請府醫,又讓福果等人將她扶回房中仔細照料。
喬氏卻用力咬了咬下脣,強打精神道:“郡公爺稍等一會兒,待妾身回房換身衣裳就隨您去給母親請安。”
桓郡公輕聲斥道:“你也不瞧瞧自己都成什麼樣子了?再去被人挖苦幾句,病什麼時候才能好?!”
喬氏癟癟嘴,兩顆豆大的眼淚落在了衣襟上。
郡公爺對她說話從來都是硬邦邦的,就連關心的話也聽不出半分柔和。
但好歹他還是關心她的,這便足夠了。
婆婆最喜歡挑刺,回府不立刻去給她請安,必然要看她臉色。
可她若是拖着病體去榮熙堂,婆婆肯定又會說她裝模做樣,是故意去添堵的。
加上大嫂在一旁煽風點火,她的病真是別想好了。
福果等人扶着喬氏回了房,桓郡公快速換過衣裳,帶着兩個兒子去給母親請安。
許氏雖稱老夫人,年紀卻比桓老郡公小了許多,比蕭思謙、花侯以及花夫人大不了幾歲。
她自小就嬌養,嫁與桓老郡公後更是安享富貴,這輩子除了幾次生育,真是連半點苦都沒有喫過。
幾十年來桓老郡公身邊只有她一個女人,若非她得隴望蜀貪得無厭,日子過得不知該有多舒服。
不過,即便許氏在府裏作了三十多年,時光卻依舊善待她。
風韻猶存美豔依舊,除卻眼角淺淺的魚尾紋,她的皮膚如同三十出頭的婦人一般飽滿光潔,滿頭烏絲光可鑑人,看不見半根白髮。
聽聞二兒子一家已經進府,她搭着大夫人姚氏的手走出了內室。
姚氏年紀與喬氏相仿,容貌卻比喬氏略次了一等,同許氏更是無法相提並論。
剛嫁進郡公府時,許氏不瞭解姚家的底細,看在姚老大人的面上待她極好。
後來姚家的事情敗露,許氏對她就有些淡了。
若非姚氏刻意逢迎,與大老爺桓崧夫妻關係也算不錯,加之又爲桓家誕下長孫,哪裏還有資格去擠兌喬氏。
婆媳二人走進榮熙堂,喬氏把許氏扶到主位落座,又親自給她端了茶。
許氏臉上的笑容淡淡的,吩咐一旁的大丫鬟菊清:“讓人去瞧瞧,郡公到哪兒了?”
“是,老夫人。”菊清帶着其他的下人退出了榮熙堂。
許氏這纔看向姚氏:“珍娘,今日怎的沒見崧兒,還有陳哥兒小夫妻、陌哥兒、階哥兒、瓊姐兒幾個呢?”
姚氏忙道:“老爺昨晚醉得不輕,歇在芳姨娘屋裏了,現下恐怕還沒醒呢。
孩子們兒媳已經讓人去叫了,很快就能過來了。”
許氏冷聲道:“不是母親愛說你,長房的規矩也該立起來了。
老郡公雖然很少府裏,他想知道的事情自然有人會稟報。
有些東西母親可以替你們去爭取,但你們自己也得爭氣!”
姚氏老老實實應道:“兒媳謹遵母親教誨,今後一定好好管教孩子們。”
見她如此乖順,許氏的態度有所緩和:“陌哥兒幾個還小,又是庶出的,寬鬆些倒也罷了。
唯有陳哥兒,他可是老郡公的嫡長孫,一定不能輸給二房的鬱哥兒和際哥兒。”
姚氏暗暗握了握拳。
老太婆說得輕巧,什麼叫做“一定不能”?
若論刻苦用功,陳哥兒半點都不輸給二房那哥兒倆。
然而比起身份,他們根本已經不一樣了好麼?!
陳哥兒是老郡公的嫡長孫不假,可桓鬱纔是郡公的嫡長子。
即便她有那個本事聯合喬氏把桓鬱擠走,不還有一個桓際麼?
老郡公對那小子的重視及不上桓鬱,但疼愛卻是半分不減。
否則郡公夫婦前往京城下聘,他老人家爲何要刻意交待,兩份聘禮定要不偏不倚價值相等?
原本大房就已經及不上二房許多了,如今人家又得了那樣尊貴的兩個兒媳,陳哥兒再努力又有個屁用?!
她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家的兒媳小許氏。
如果不是老太婆硬逼着陳哥兒迎娶她的內侄孫女爲妻,她也一樣有機會給兒子娶一名京中貴女爲妻。
真不知許家是怎麼教女兒的,老的小的全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個比一個能作!
心裏瘋狂吐槽,行動上卻不敢有絲毫不敬。
她十分恭敬地應道:“母親放心,上一回父親回府還誇讚夫君有長進,還特意賞了好些東西。”
話音剛落,榮熙堂外就傳來了一陣說笑聲。
姚氏笑道:“陳哥兒他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