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盈盈地將院門拉開:“難得二位不嫌棄我們這茅屋草舍,便請進來歇一晚吧。”
中年男子的一雙眼睛卻只顧盯着蕭小灰,甚至忘了自己身爲主人的待客之道。
蕭小灰還記着蕭姵之前說的那些話。
眼前這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和方纔那隻肥碩的大黃狗一個樣,對自己都不懷好意!
它把重心放低,一雙琉璃色的眼睛惡狠狠地瞪着中年男子,一副隨時準備撲上去咬他一口的模樣。
蕭姵覺得自己的老臉都快被小白虎給丟光了,趕緊把手放下,喝止道:“小灰不準胡鬧!”
蕭小灰直起身子,用爪子撓了撓圓臉。
桓鬱忙對中年男子抱了抱拳:“此乃內子愛寵,一向有些嬌慣,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大叔多多包涵。”
中年男子擺擺手:“某是覺得這小東西有意思便多看了幾眼,公子言重了。”
兩人還在說話,婦人已經拉着蕭姵走進了小院中。
中年男子擡了擡手:“公子請屋裏說話。”
木屋和小院雖有些簡陋,佔地卻並不小,正房、耳房、廚房一應俱全。
幾人走進正房中,婦人忙着沏了茶:“家中沒有好茶葉,二位將就着解解渴。”
蕭桓二人道了謝。
中年男子道:“梅娘,你去廚房燒幾個拿手菜,待會兒我與公子好好喝幾杯。”
婦人笑着應下,又對蕭姵道:“奴家和姑娘挺投緣的,要不你來陪我說說話?”
其實蕭姵對這婦人也挺有好感,可陪她去廚房?
說話當然沒有問題,但她的臉皮再厚,也做不出站在旁邊看人幹活的事情。
可廚房裏的事情,她真的是啥都不會做啊……
不容她多想,婦人已經挽起了她的胳膊。
蕭小灰很想跟着蕭姵走,但一想到守在廚房門口的大黃狗,它蹭到桓鬱腳邊,乖乖蜷縮成一小團。
中年男子抿了一口茶:“某姓鄔,單名一個鄯字,是這天羅山中的獵戶。未知公子貴姓?”
桓鬱道:“在下姓桓,單名一個鬱字,鄔大叔若是不嫌棄,喚我名字即可。”
鄔鄯笑了笑:“這一帶皆爲天水郡的桓老郡公所轄,公子既是姓桓,莫非與郡公府沾親?”
“不過是姓氏相同罷了,在下乃是京城人氏,此次是陪同內子前來武威郡省親。”桓鬱面不改色地說道。
鄔鄯不便繼續追問,再次看向蜷縮在地上的蕭小灰。
“瞧這隻小白虎的個頭兒,應該還不到一歲,不知公子是如何馴服的,竟能如此乖順聽話。”
桓鬱笑道:“這都是家中僕從之功,因內子着實喜愛,此次省親也沒捨得落下。
鄔大叔本是獵戶,難怪一眼就看出了它的年紀。”
鄔鄯道:“鄔某在天羅山中喫這碗飯二十多年,見過的野物比人還多,這麼點眼力還是有的。”
桓鬱暗暗好笑。
鄔大叔的眼力沒有問題,可這一次卻真的是看錯了。
若非練老爺子告知,誰會相信這小白虎已經三歲了呢?
“鄔大叔住在此處,想來平日應該經常去起雲峯狩獵吧?”
“這卻是爲何?”桓鬱挑了挑眉:“起雲峯分明就在眼前,鄔大叔卻寧可去更遠的地方狩獵?”
鄔鄯有些神祕地壓低聲音道:“老輩兒人都說,這起雲峯上有神獸。
就因爲這個原因,從來無人敢上去驚擾,甚至連猛獸都不敢靠近半步。
鄔某之所以選擇在此處安家,也是這個原因。
公子,您和夫人今日果真是從起雲峯上下來的?”
桓鬱點點頭:“正是。”
“那……”鄔鄯嚥了咽口水:“您二位可有發現什麼異樣?”
“未曾,就是我下山的時候不小心扭了一下腳踝。”
“難怪方纔見公子行動有些不便。”
鄔鄯站起身,從一旁的櫃子中取出一個小箱子:“鄔某做了二十多年獵戶,扭傷擦傷是常有的事兒。
公子若是信得過,我替您上點藥推拿一番,保管您不出五日就能徹底恢復。”
他的話桓鬱並不懷疑。
獵戶最容易受外傷,他們居住的地方往往又比較偏僻,若是自己沒有幾手絕活,單靠郎中救命根本來不及。
兩人聊了一陣,他大體上也瞭解了鄔鄯的脾性。
單純熱情的人是最難拒絕的,桓鬱索性大大方方脫掉鞋襪,讓鄔鄯替他治傷。
廚房中,鄔大嬸也正和蕭姵說話。
她做事極爲乾淨利索,讓蕭姵幫忙打水添柴都是怕她尷尬纔開的口。
沒過多久,她已經把所有的材料都備齊。
把野雞湯燉上,烙了餅擀了麪條,這才和蕭姵一起坐在竈臺前的小板凳上。
“奴家一瞧姑娘的模樣,就知道您一定是出身大富大貴之家。”
蕭姵之前就對鄔大嬸的眼力十分佩服,現下不管她說出什麼話,她都不覺得奇怪。
“我瞧着大嬸也不像是一般人。”
鄔大嬸把鬢髮往耳後攏了攏:“不瞞姑娘,我孃家姓張,本是河東郡人氏。
雖不敢與姑娘比家世,但孃家也是郡府中數得上名號的大戶之家。
二十多年前,我也是姑娘這般年紀,因着父母兄長疼愛,整日打扮成個男孩子出府遊玩。”
蕭姵恍然,難怪鄔大嬸一眼便識破了她的僞裝,原來人家是女扮男裝的前輩!
卻聽鄔大嬸嘆了口氣:“大戶人家的姑娘,看起來的確是事事如意,唯有人生最重要的事情上,真是半點不如意。
十四歲那年,父母替我擇了一門親事,對方家世雖不錯,那人卻是個浪蕩子。
我在外遊玩時,與你大叔早已經相識。
我們彼此傾慕,卻礙於他只是一名父母雙亡的普通鏢師,因此很難達成心願。
在父母的逼迫下,我和他只能選擇私奔,從此再也沒有回過河東郡。”
蕭姵抿抿嘴,對這位鄔大嬸的膽識是真心佩服。
但要說認同她的做法,倒也談不上。
人心善變,她這麼不管不顧地跟着窮小子私奔,萬一對方變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