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立刻就能去到父親身邊,但更想讓父親見到一個最好的自己。
如果她能像二嫂說的那樣長胖一點,父親和普藍姨娘一定會高興的。
她努力吞嚥着食物,生平第一次把肚子給喫撐了。
桓鬱把碗碟收拾乾淨,放到了托盤中。
“小九,你和星星早點安歇,明兒一早我來叫你們起牀。”
蕭姵看着星姑娘那圓滾滾的小肚皮,哈哈大笑起來。
星姑娘捂着小臉趴在桌子上,不好意思說話了。
桓鬱端起托盤,衝蕭姵眨了眨眼睛,笑着走出了營帳。
蕭姵的笑容就這麼僵在了臉上。
這便是傳說中的……媚眼?
她的後脊樑倏地麻了一下,去流雲國之前桓鬱說的那些話如潮水般在她腦海中涌現。
——等咱們從流雲國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尋一張好牀。
不僅如此,還得是個風景秀麗沒有人打擾的好地方。
一股熱血直衝蕭姵的腦門。
流雲國之行,她每日都過得緊張而忙碌,早就把這件事兒拋在了腦後。
這纔剛歇下,某個傢伙就迫不及待地跳出來提醒她,這說明了什麼?
若非整日都在琢磨這事兒,又怎會如此急不可耐?
果真是道貌岸然人面獸心……
“二嫂,我的肚子有些難受,要不然你陪我去外面走走吧?”
星姑娘拽了拽蕭姵的衣袖,讓她立刻清醒過來。
“這個季節野外蟲蟻最多了,你確定要出去喂蚊子?”
“那……”星姑娘用力揉了揉肚子。
蕭姵笑道:“你就在這營帳裏轉上幾十圈,啥時候舒服了再睡。”
星姑娘依言站起身,在空地上走了起來。
大約走了五六圈後,她就開始覺得枯燥,走不下去了。
“二嫂……”她湊到蕭姵身邊:“父親和普藍姨娘現下在什麼地方,離咱們這兒近麼?”
“你想去找他們?”
星姑娘搖搖頭:“他們現在肯定不方便見我,我就是想寫封信。”
七歲的小姑娘會看書倒也不算奇怪,可寫信……
“原來你都會寫信了?”蕭姵好奇道。
“以前沒寫過,這次想試着寫一封。”
蕭姵撫了撫她的小臉:“你父親和普藍姨娘在大魏東南方的鹽場,離這兒非常遠。”
“那我的信能送到他們手中嗎?”星姑娘仰起小臉看着她。
“當然能。”蕭姵十分肯定地點點頭,又建議道:“要不我現在去祖父那裏尋些紙筆,咱們現在就開始寫?”
星姑娘不好意思道:“我都不知道該怎麼下筆,還是等我想好了再寫吧。”
“那咱們趕緊睡覺?”蕭姵玩笑道:“還是說你的肚子依舊不舒服?”
星姑娘雖比之前好了些,但距離舒服還有一段距離。
但她見蕭姵一臉的疲倦,忙道:“我已經不難過了,咱們睡吧。”
兩人漱了口,一起躺在了木牀上。
星姑娘小小的身子緊緊挨着蕭姵,呢喃道:“二嫂,回府之後你讓我一個人睡吧。”
蕭姵的眼皮都快粘上了,聞言含糊道:“同我一起睡不好麼?”
“當然好了,從前在家的時候,每晚都是普藍姨娘陪着我睡的。”
“乳孃說過,就是因爲我每晚都霸着普藍姨娘,父親纔沒有兒子的。
二嫂若是每晚都陪着我,二哥啥時候才能當爹……”
蕭姵的瞌睡直接被驚飛了。
那誰乳孃趕緊滾出來,爺保證不打你!
六七歲,不,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星星恐怕只有四五歲。
向一個四五歲的小屁孩兒灌輸這些亂七八糟東西,簡直太可惡了!
她垂眸看向身側,小姑娘呼吸十分均勻,顯然已經睡着了。
蕭姵用力咬了咬牙,攏了攏身上的被子。
不想了,不想了。
解藥有了,人也救回來了,她是該好好歇一陣了。
※※※※
桓鬱將碗碟送去伙房後,又回了祖父的營帳。
聽見腳步聲,桓老郡公放下手中的書本,擡眼望了過來。
“小九和星星睡了?”
桓鬱嗯了一聲,坐到了他的身邊。
桓老郡公藉着燭火打量了他一番,笑着問:“解藥製成了?”
“應該製成了吧,練老爺子說今年的伊人笑品相特別好,煉製解藥的難度不大。”
桓老郡公端起茶抿了一口:“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解藥是個好東西,卻也是個極大的麻煩。”
桓鬱輕笑道:“這一回麻煩恐怕已經斷根了。”
“怎麼說?”
“重新種植伊人笑的時候出了些意外,沒能種成功。”
桓老郡公的手頓了頓,隨即又笑了起來。
“斷了也好,咱們家從此便清靜了。”
桓鬱聽他話中有話,一雙鳳眸眯了起來。
“祖父,是不是又有人來找您要解藥了?”
桓老郡公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輕輕推到他面前:“半個月前收到的。”
桓鬱睨了那信封上的字跡一眼。
端正清秀,沒有什麼太明顯的特色。
以他的欣賞水平來看,也就比難看稍微強了那麼一點點。
當然,這封書信的價值並不在於字體的好壞,而是它的內容。
桓老郡公催促道:“不管怎麼着,先打開看看。”
桓鬱拾起信封,從裏面抽出了信箋。
快速瀏覽了一遍,他嘴角泛起了一絲冷笑。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祖父,姬鳳濯想要見我,究竟是爲了解藥,還是其他的什麼?”
“誰知道呢?他信中只說嫡親外甥大婚,他這個舅舅雖然沒能趕上參加婚禮,賀禮總是要送一份,外甥媳婦兒也總是要見一見的。”
“那您給他答覆了麼?”桓鬱問道。
桓老郡公道:“你雖然尚未及冠,卻也是娶了親的人,這種事情應該自己拿主意。”
桓鬱嗤笑道:“既然他端着個長輩的架子,我也不好拒絕太過,想來就來吧。
若他只是想道賀,順便見一見外甥媳婦,那來時咱們歡迎,走時咱們歡送。
若是想要打什麼歪主意,希望他不要後悔!”
桓老郡公欣慰地笑了笑,對桓鬱的擔憂卻一點也沒有減少。
人生在世,總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只盼着鬱哥兒和小九能夠同心協力,把所有的難處都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