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穿的是水靠，顯然是從城外游進來的。
不過是在城中簡單遊玩了幾日，時間又已經過去了一年多，郡主居然能在夜裏順利混進城主府。
膽識、記憶力、水性、內力、輕功……
再加上她那廣爲人知的騎射功夫，這個剛滿十六歲的小姑娘，究竟還有多少令人驚歎的本事？
“郡主，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這裏是弱水城，你就不怕驚動了旁人麼？”
“你再多說半句廢話，信不信本郡主直接把你扔進人堆裏？”
慄公子苦笑了下。
眼前這事兒算不算是秀才遇到兵？
“郡主既是不信在下，那就再等上半個時辰，城主差不多也該醒了。
你有什麼疑問只管問他，他一向都對你非常信任，定會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與你講清楚。”
蕭姵驚喜道：“你是說城主沒有徹底陷入昏迷？”
她見過蕭皇后中了天目淚之毒的樣子，看起來雖不似淳于城主這麼可怕，但在服用解藥之前根本就沒有清醒過。
雖然她非常肯定，存世的天目淚已經徹底用完了，淳于城主應該不至於再中此毒。
但她還是下意識地以爲他就是中了天目淚之毒，一定會陷入昏迷。
慄公子沒好氣道：“這種事情我如何能騙你？半個時辰而已，郡主等一等就能知曉。”
“七妹，讓慄公子坐下。”蕭姵吩咐道。
“是。”戚寐將慄公子推到椅字旁坐下，依舊寸步不離。
慄公子的武功遠不及蕭姵，與戚寐也有不小的差距。
而且戚寐常年待在軍中，不管是反應還是實戰經驗都遠勝於他，根本不敢反抗。
蕭姵在牀邊坐下，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看着淳于城主。
大約半個時辰後，他的手指動了動，緊接着身子也動了起來。
“城主……”蕭姵站起身呼喊。
淳于城主那皺紋堆疊的臉終於有了些生氣，眼睛也慢慢睜開了。
看清蕭姵的模樣，他掙扎着想要坐起來。
蕭姵身手按住他：“城主不必如此，有什麼話躺着說也是一樣的。”
淳于城主的喉結上下滾動，好容易才吐出幾個字：“郡……郡主……什麼時候到的？”
蕭姵的眼睛瞬間就紅了。
眼前這個恍若八旬老翁一樣的男子，從前雖然是滿頭白髮，卻擁有世所罕見的俊美容顏。
尤其是他那悅耳動聽的嗓音，聽起來真是舒服極了。
可如今他不僅形容枯槁，連說話竟也變得如此艱難。
她把傷感強行壓下，擠出來一絲笑容：“剛到沒多久。”
淳于城主道：“郡主還穿着水靠，的確是剛到沒多久。”
蕭姵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就這麼一小會兒，城主說話竟比之前利索多了。
淳于城主笑道：“三月間郡主和桓二公子大喜，在下都沒顧上給你送一份賀禮，實在是慚愧。”
蕭姵暗道，果真是一城之主，自己都這個樣子了，禮數卻依舊十分周到。
換作平日，她肯定會覺得這樣的舉動太過迂腐，如今卻只剩下感慨。
“城主客氣了，您去年送我的禮物已經太厚，我們真是受之有愧。”
“郡主，這是……”
慄公子打趣道：“城主，您若是再不醒來，我這條小命恐怕都保不住了。”
蕭姵卻依舊懶得理會他，只對城主道：“現下我的腦袋像是被糨糊給糊住了，您還是趕緊替我答疑解惑吧。”
淳于城主的狀態又比之前好了些。
他撐着牀坐了起來，蕭姵趕緊替他在腰後塞了個大迎枕。
“盧生，我有些餓了，你去給我弄些喫食。”淳于城主吩咐道。
“是。”慄公子站起身走出了內室。
淳于城主嘆了口氣，把事情經過娓娓道來。
“這件事得從去年皇后娘娘中毒那時說起了。
我收到郡主的加急信件，立刻就吩咐盧生備齊所有的藥給郡主送去。
沒曾想剛過了不到一個月，就傳來了皇后娘娘成功解毒的消息。
我很難用言語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
天目淚是失傳了幾百年的毒藥，解藥的藥引子更是聞所未聞。
弱水城消息相對閉塞，因此聽聞皇后娘娘已經解毒，起初我們都以爲是大魏名醫尋到了解毒方法，後來才得知是桓二公子獻出的解藥。
當時的我更加激動了。
桓家手中能有一顆解藥，說不定還會有第二顆。就算沒有現成的，至少也會有解藥的方子。
然而，就在我無比興奮的時候，盧生卻對我說了桓家那顆解藥的來歷。
他說姬靈玉當年之所以突然離開弱水城，是因爲尋到了永徽公主姬鳳瀠和太子姬鳳濯的下落。
而姬鳳瀠自小便跟隨楚皇后學習醫術，更學得了一手製藥的好本事。
清德帝和楚皇后遇害之後，姬鳳瀠逃出皇宮，一路奔逃至魏國境內。
誰都以爲她是慌不擇路，其實她是爲了那伊人笑纔去的魏國。
我對這些細節沒有多少興趣，一心只想知曉那藥引子的下落。
沒想到盧生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喫驚不已。
永徽公主居然做了桓老郡公的兒媳，而她的兒子正是與我相識的桓二公子。”
蕭姵完全能理解他的震驚，因爲她那時的反應也不必這個小多少。
“城主聽說這個消息，一定更加興奮了吧。”
“是啊，伊人笑的果實十八年成熟一次，而今年端午恰逢果實成熟。
郡主和桓二公子的性格我非常瞭解。
說句大言不慚的話，即便我不主動開口，您二位也一定會將解藥贈予。
就在我滿懷期待的時候，伊兒的毒性再次發作了。”
蕭姵忙追問道：“眼下大姑娘的情況如何？”
淳于城主苦笑道：“伊兒的毒傳自內子，因爲隔了一層，並不似皇后娘娘所中之毒那般霸道。
加之我也懂一些解毒之法，從她出世那時起，便用藥物替她仔細調理。
換作其他的毒，即便找不到真正的解藥，我也有把握將其控制住，甚至隨着時間的推移徹底根除。
可那天目淚實在太過詭異，伊兒年幼時還能如同其他孩子一般生活，只是身體更加虛弱些。
隨着她的年齡增長，那毒素卻越發難以掌控，直到今年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