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清楚這是不可能的，獅子大開口的結果往往都是一口也別想喫。
他斟酌了片刻後才道：“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
孫兒當然想一鼓作氣拿下弱水城，既能營救姑母，也能充盈國庫。
但眼下局勢不穩，西南方向的逆賊氣焰極其囂張，實在無法抽調太多的兵力。
所以，孫兒請調十萬水軍攻打弱水城。
另據可靠消息，最近各處的貨船頻繁進出弱水城，所運輸的貨物大約是去年的兩倍之數。
新任城主上官南蕭還派出了不少水軍爲那些貨船護航，以至於各處水匪都不敢輕舉妄動，恐怕連年貨都無法備齊。
因此孫兒想要聯絡部分水匪，只需許以往常三四成的錢糧就能說動他們幫忙。
年節期間弱水城防守必然鬆懈，趁此機會正好行動。
順利拿下弱水城之後，孫兒便可以……”
姬胤渚越說越帶勁兒，英氣逼人的臉龐散發着灼灼容光，刺痛了濟安帝的雙眼。
年輕人就是應該擁有銳不可當的氣勢。
曾經的他也是如此意氣風發不可一世。
然而，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銳氣突然就被磨沒了呢？
是親手誅殺了清德帝和楚皇后之後，還是坐穩江山之後，亦或是被兒女們的勾心鬥角弄得煩不勝煩……
他把另一隻手合在姬胤渚的手上：“胤渚啊，你真是長大了。”
姬胤渚一噎，突然有些忐忑。
很小的時候父王就提醒過他，皇祖父的話一定要反着聽。
尤其是他誇讚某個人的時候，多半是在給那人挖坑。
他趕緊回道：“在皇祖父面前，孫兒永遠都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永遠都需要您悉心指點。”
濟安帝拍了拍他：“錦國一向重文輕武，皇室中已經好幾十年沒有出過想要開疆拓土的人了。
朕也非常想支持你，無奈情勢所迫力不從心啊。
正如你方纔所言，西南方逆賊氣焰囂張，年後必然會再次發動攻勢，調撥十萬水軍前往弱水城太不現實。
另外，如今前線軍隊糧餉喫緊，戶部恐怕很難再撥付出你所需要的錢糧……”
姬胤渚的眉頭微蹙：“皇祖父，自從年初楓堂兄進了戶部，孫兒多次聽人誇讚於他，怎的……”
兩個最疼愛的孫子之間水火不相容，濟安帝自然是清楚的，而且他也樂見他們互有爭鬥。
但如胤渚今日這般當面挑撥，手段未免太過粗鄙，也太過低劣了。
他沉聲道：“戶部的情況朕一清二楚? 你楓堂兄已經足夠努力了。”
姬胤渚略有不甘道：“是? 孫兒失言了。”
濟安帝的音色稍微柔和了些。
“朕給你五萬水軍，切忌不要與弱水城大動干戈? 威嚇一番即可。
新城主剛剛繼位? 城中人心未穩，他肯定也不想與我錦國爲敵。
只要運作得當? 威逼利誘雙管齊下，他未嘗不會同意與我們談判。
至於水匪的確是機會難得? 若是不利用就太可惜了……”
姬胤渚氣得暗暗咬牙。
既不想撥付錢糧? 又想利用水匪，這是在做夢呢？
“皇祖父，並非孫兒故意想要與楓堂兄過不去。
最近他結識了好幾位出手極爲闊綽的朋友，單是好處都拿了不知多少。
若是他真的有心幫忙? 這點子錢糧算得了什麼？”
“真有此事？”濟安帝問道。
“孫兒絕不敢欺哄皇祖父? 您若是不信，把楓堂兄召進宮來一問便知。”姬胤渚信誓旦旦保證，就差指天發誓了。
“好吧。”
濟安帝喚來一名太監，讓他去宣姬胤楓。
說罷又對姬胤渚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你是要帶兵打仗的? 如何能得罪掌管錢糧的人？
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只要你和胤楓好好合作? 何愁大事不成？”
“孫兒謹遵皇祖父教誨。”
姬胤渚一面回答一面暗暗撇嘴。
和姬胤楓合作，這輩子都不可能！
而且他敢肯定? 那廝的想法肯定也是一樣的。
康王府離皇宮不遠，姬胤楓很快就到了。
宣旨的太監是他的人? 雖不清楚皇祖父此次召見的目的? 但他與姬胤渚爭鬥多年? 互相抹黑是常態，心裏早就做好了準備。
行禮參拜後，他坐在了姬胤渚的對面。
濟安帝開門見山道：“胤楓，聽說你最近結交了一些朋友，可有此事？”
姬胤楓道：“都是一些商人，孫兒只是與他們談生意，也算不上真正的朋友。”
姬胤渚道：“楓堂兄和那些人來往如此頻繁，想來應該談成不少生意了吧？”
“那是自然。”姬胤楓對濟安帝道：“請祖父放心，只要眼下的幾筆生意做成了，前線將士的糧餉將不再試問題。”
濟安帝笑道：“胤楓辛苦了，若真是能徹底解決前線糧餉的問題，朕一定好好賞你。”
姬胤楓忙起身道：“謝皇祖父。”
姬胤渚嘴角勾起一絲譏笑，朗聲道：“楓堂兄真是好本事，既然不缺錢糧，能否給小弟幫個忙？”
濟安帝斜了他一眼。
如此沉不住氣，還有個做大事的樣子麼？
姬胤楓笑道：“渚堂弟既然都如此說了，爲兄不答應也不行啊。”
姬胤渚讚了一聲：“爽快！小弟奉皇祖父旨意，很快就要帶兵前往弱水城，還請楓堂兄在糧草方面多多給予支持。”
姬胤楓看向濟安帝，滿眼皆是狐疑。
皇祖父這是瘋了麼？
正所謂攘外必先安內，眼下錦國烽煙四起，應對國內的危機尚且十分艱難，哪裏還有餘力去攻打其他地方？
弱水城的確是塊肥肉，但這塊肥肉不僅帶刺，甚至還有反咬一口的能力。
如果沒有幾十萬精兵，並且做好長期鏖戰的準備，最好不要去招惹。
更有甚者，一旦招惹了弱水城，魏國和離國絕不會站在一旁看熱鬧。
一但局勢失控，把錦國整個搭進去都有可能。
濟安帝道：“胤楓的顧慮朕都想過，但你姑母陷在弱水城已經一年半了，咱們若是不去營救，她恐怕堅持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