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劍閣。
一座巨大的蓮形底臺中央,矗立着一棟九層檀木塔。
第九層。
月色如紗織撒入硃紅閣樓。
閣內四面牆上,掛着一幅幅劍刻的小楷,筆鋒細膩,透着婉約。
閣樓中央,長案上擺放着大大小小十幾個青瓷茶壺,一壺冰水,中間的瓷碟擺滿了墨綠色的蓮心。
長案前,蒲席上,盤膝坐着一白袍女子。
長髮盤成雲髻,眉心點着淡粉色的蓮印。
女子身材清瘦,模樣很清秀,目光恬淡,看上去氣質嫺雅,溫潤如玉,給人一種良家仙女的感覺……
如果她不說話的話。
“白蓮宗在下一盤大棋?”
“一盤連白蓮宗自己都不知道的大棋?”
“當我白蓮宗是棋子嗎?”
“範睨到底在搞什麼鬼?”
她的聲音聽似冰冷平靜,卻有一種隨時要暴走的感覺。
宛如火山口上的清潭,隨時會沸騰,噴發,毀滅世界。
“我去把範睨帶回來問個清楚。”
這樣說着,她驀的起身,準備東行。
這時,一道飄渺男聲傳入閣內。
“世界如此美妙,你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女子目光一斜,月光爲之退散。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暴躁了?眼瞎的話,割了便是。”
飄渺的男聲幽幽嘆了口氣。
“你看,這就是我是掌門,而你只能當長老的原因。”
女子一怔。
“你不是靠出千贏的掌門?”
男子反問:
“雲師兄多穩重的人?他是怕你太暴躁,毀了宗門,才故意輸給我讓我來當這個掌門的,你想想,以師兄實力,我出千能騙的了他麼?”
還真能!
白蓮宗最頂點,與執劍閣【蓮心宮】遙想對望之巔,有一座方體閣樓。
方體閣樓以某一頂點懸立在巨石上。
方閣不大,三丈寬而已,通體瑤白,每一面白壁上都刻印着蓮花圖騰。
但每一面牆上的蓮花數目完全不同。
一面是一朵蓮花。
一面是兩朵。
三朵,四朵……
五朵,六朵!
也就是說,這其實是個骰子,單點懸立的,沒有確定點數的巨大骰子。
乃白蓮宗宗主陳道哉的行宮——
懸骰宮。
這個位置曾經是雲中鶴的懸雲宮,如今變成了懸骰宮。
現任宗主陳道哉,是一個面容俊秀,皮膚很白的男子。
爲人好賭,尤擅出千,不動用靈力,純技術上的出千。
人稱賭怪。
別人好賭,經常少一根手指,陳道哉卻有十一根手指。
據傳,當年是被其師父白蓮老祖強行按上的多餘一截,目的是讓他出千時無所遁形,讓他斷了賭癮,專心修行。
但實際上,這只是他的藉口。
他天生十二指,賭術天下無敵,多餘的兩指是他練就千術開掛用的金手指。
後來因爲天下無敵太過無趣,他才自斷一指,試試能不能找到像樣的對手。
無敵,意味着沒人敢跟你賭。
他計劃門內閒暇時再斷一指,徹底變成正常人,以凡人之姿再踏賭徒之巔。
他曾經最輝煌的時刻,是從雲中鶴手中賭贏掌門之位。
當時,雲中鶴因爲鯤鵬兄弟四處害人,被迫卸任掌門。
閉關之前,他準備將掌門之位傳給實力最強的張蓮心。
張蓮心乃是白蓮宗執劍長老,三星仙尊,由她繼任掌門,可謂是天經地義。
但他這個師姐……實在是太暴躁了!
當年。
張蓮心在東浮仙學院任教時,因不服仙庭空降的某半步仙尊教首的官威,直接擼起袖子拔出蓮心劍,以九星仙宗的實力,硬戰半步仙尊!
戰了半個時辰,一身鮮血如柱,即將敗時,蓮心一動,竟在戰鬥中升爲半步仙宗,並迅速壓制對手,要不是校長干預,差點就把人廢了。
張蓮心因此被仙學院開除師籍,並被邢天閣治罪入獄。
最後還是雲中鶴調動多方關係,將她拉回了白蓮宗,當了個執劍長老,饒是如此,她也至今沒能入列仙班,失去了去往更高舞臺的機會。
她的事蹟在仙學院廣爲流傳,一度曾是酒狐仙的偶像!
酒狐仙受她影響,在柳玄夜因體質原因被學院開除後,也曾大鬧學校,並且在戰鬥中開了三尾,入了仙宗,把開除柳玄夜的執教揍廢了。
這些是仙學院的黑歷史,也是東浮區茶餘飯後的談資。
值得一提的是。
當年,雲中鶴爲了拉張蓮心出獄,只得宴請仙庭高層,疏通關係。
其中來自彩雲城的某仙聖高層,指名想喫雲中鶴坐騎——
虛鯤。
這纔有了鯤鵬兄弟叛逃白蓮宗一事,雞兒改變了東浮區一千多年的歷史格局。
雲中鶴,雲中子,鯤鵬兄弟,範睨,酒狐仙,李無邪,白雲區每一個被毀滅的小宗門,乃至千千萬萬的無辜仙民。
以蝴蝶效應而論,是張蓮心的暴躁改變了東浮區歷史!
她改變了無數人的命運!
也改變了陳道哉的命運。
雲中鶴要選繼任掌門,陳道哉只是一星仙尊,乃是戒律長老,名不正言不順,實力還不如張蓮心。
但當時,陳道哉深深迷戀着模樣清秀的暴躁師姐,於是向師兄雲中鶴自薦,並設賭贏了雲中鶴,這才騙來來掌門之位。
目的之一,以掌門之位約束張蓮心,免得她再做出出格之事,弄的身敗名裂。
目的之二,他想以掌門的地位和麪子去追求張蓮心。
結果被張蓮心揍的媽都不認,俊秀的臉上道道疤痕,以至於他整日大門不出,宅在他的懸骰閣裏研究凡人賭術。
當然這是故意的。
門內大小事務交由張蓮心打理,他只是在旁邊參謀。
同時,他還擁有云中鶴留下的蓮鎖,專制師姐發狂。
整天宅在懸骰宮裏,倒也樂得清閒。
但現在……
種種跡象都表面,東浮區要變天了!
放下手中的碎骰片,陳道哉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