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覺得自己可能是被雨水嗆到了，所以才一時發不出聲。她擡頭看着鄰居，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只是搖了搖頭。
“我今天來的事，麻煩別……別告訴……他，謝謝您。”
唐婉九十度鞠躬，幾次嘗試開口，才順利發出聲音。
只是說出話的同時，眼角酸澀跟着一起流下。
就是連那句爸，她現在也不想喊。
鄰居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臉上盡是困惑，只是順着應了聲好。
唐婉得到許諾，才轉身往外走。夏天的衣服薄，這會兒又被浸溼了，溼噠噠黏在她身上，勾勒出玲瓏誘惑的曲線。
“丫頭，這會兒雨正大，等會再走吧！”
“你要是有急事，非得這會兒走，你拿把傘，或者拿件雨衣也行啊。我家都有！”
鄰居在後面喊了兩聲，但前面的人都沒回頭。
她匆匆忙回屋拿上傘跟雨衣，追出去。
小過道里，雨水潺潺，嘩啦啦順着往外流。而唐婉，早已不見人影。
唐婉已經走出小過道，雨水砸在臉上，很疼，溼噠噠的頭髮黏在臉上，很難受。
可她就像是感覺不到一樣，只是渾渾噩噩地行屍走肉般地往前挪。
要去哪兒，不知道；
要去做什麼，也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就是心裏很疼，很難受。
雨水很大，水流湍急，衝得唐婉身體不斷向前踉蹌。她走在漫天雨幕中，隻身一人，就像無根浮萍一般。
絕望，孤獨。
讓人幾近窒息。
“唐婉。”
雨幕中，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唐婉停下腳步，那個聲音又消失了，只剩下乒乒乓乓的雨聲，像是在嘲諷。她站在原地，倏地就不想走了。
走到哪兒，都是這般壓迫人的雨。
唐婉蹲下身子，一點點蜷縮在一起。然而，哪怕她緊緊抱着自己，仍舊感覺不到半分熱氣。
似乎連心臟，還有身體裏流淌的血液都是冷的。
“唐婉。”
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時，頭上的雨跟着停了。唐婉緩慢地迷茫地擡起頭，瞳孔中一點點倒映出簡明澤的身影。
他手裏的雨傘穩穩地將她籠罩其中，而他已經完全淋溼了。
唐婉眼睛有些紅腫，鼻端酸意更重。她仰頭看着他，聲音甕甕的，“我衣服已經溼了。”
所以沒必要爲了給她遮雨，把自己淋溼的。
“可是我怕你疼，也怕你冷。”
雨水打在身上會疼，衣服溼了會冷。
簡明澤從掛在傘柄上的袋子裏拿出一件開衫，披到她身上，然後拉起她，小心翼翼擁着她，帶她走到車旁。
助理已經舉着傘等在車門旁，等兩人進去後，才關上車門，拿着簡明澤遞來的車鑰匙，去找唐婉的車。
雨下得越來越大。
簡明澤開着車往家走，路上也沒問她爲什麼會在這裏，爲什麼會哭。
他只是給她遞熱水還有藥，“先喝點藥，預防感冒。”
熱水順着喉嚨涌下，連心臟都跟着暖了些。唐婉拿着簡明澤一早就準備好的毛巾，擦頭髮，擦衣服。
她本來也想給他擦下，可是他在開車，今天的雨又大，路況不好。
此時距離她從房頂下來，不過也就二十分鐘。她拿出手機，用毛巾擦乾淨上面的水。
唐婉：今天下班早，我有幾天沒去看您了，這會兒過去吧。
唐旭光回覆得很快：“雨太大了，你過來不方便。下班了就早點回家，注意安全，知道了嗎？”
聲音語調跟平時一模一樣，還是那個和藹的父親。
唐婉舔了舔乾澀的脣，喉嚨乾澀。
唐婉：我開車，能有什麼不方便？您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待着，又這麼大的雨，我總覺得挺不放心的。
“我這兩年多就是這麼過來的，有什麼不放心的？就是這房子當初裝修的時候有點問題，這幾天總是往下掉灰。就是我最近公司正在發展階段，不好拿出來錢弄房子。”
唐旭光發來一大段語音，聲音略顯滄桑和艱澀。
只是唐婉這次沒有心疼和內疚，唯一有的，只是心涼，還有噁心。
跟她要錢，然後去養蔣曉曉肚子裏未出生的孩子？
唐婉收起手機，嘴角勾勒出苦澀又嘲弄的笑。
回家時，唐婉的衣服基本上全乾了，一半是體溫暖的，一半是擦的。簡明澤的衣服還能往下淌水。
她心裏有事，思緒繁雜，本不想說話，可又擔心他會生病。
“你喝藥。”唐婉啞聲道：“一會兒記得再洗個熱水澡。”
淋雨容易生病。
她這麼提醒他，但她坐在沙發上，便走了神。
簡明澤彎腰，與她對視，“讓我洗澡，你怎麼不去？”
唐婉垂眸，避開他的視線，“我喝過藥了，衣服也幹了。”
她不想去。
提不起來勁兒。
“快去。”簡明澤在她胳膊上點了點。
唐婉往後挪了挪，腿也跟着放上去，雙手抱着膝蓋。
簡明澤輕嘆一聲，以這個姿勢把她抱起來，“自己不去洗，是想跟我一起洗嗎？”
“……放我下來。”唐婉說道。
簡明澤沒停，繼續抱着她往浴室走。
唐婉小幅度掙扎了下，喃喃道：“我自己去洗，你放我下來。”
“你沒穿鞋，我送你到浴室。”簡明澤把她抱到浴室，才放下，退出去，關門。
門關上的那一刻，他臉上的溫和與寵溺消失，只剩下眼底濃墨似的黑。
兩人晚上睡在唐婉臥室。
她昨天還怕他亂來，距離她有半米遠，今天卻主動窩在他懷裏，幾乎整個人扒在他身上。
簡明澤把唐婉往懷裏攏了攏，在她發旋上輕吻了下。
“你怎麼不問我，發生了什麼？”唐婉悶悶道。
她的手腳即使在夏天也是涼的，簡明澤把她的腳抓在手裏，一點點把溫度傳遞到她身上。
“見你不想說。”他說道。
唐婉沉默。
半晌後，她才閉着眼睛，開口道：“蔣曉曉在我爸那裏，他們一起算計我，我都聽到了。”
她最崇拜的父親，摟着一個跟她年紀差不多的女人——她名義上的養姐，她的殺母仇人——想要用她的錢，去養這個女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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