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其中一個醫生卻肯定地點了點頭，“是這樣沒錯。”
“就不能給他開點藥，或者用什麼辦法治療下？”唐婉指甲刺進手心裏，一片刺疼，但她只是執拗地看着醫生。
還是同一個醫生，他搖了搖頭，感慨道：“這幾種藥物對人體臟器的影響特別大，小簡總這一天多被注射和餵食的藥物，相當於讓他的身體機能衰老了二十年。”
二十年……還不可逆？
唐婉低着頭，用力眨了眨眼角。
可淚水跟清鼻涕一起往下流，止都止不住。
唐婉抿着脣，近乎狼狽地跑出病房。她坐在病房外的座位上，雙手捂着臉，喉嚨一陣陣乾澀發緊，淚水凝聚在鼻端，啪嗒嗒往下淌。
她努力不發出聲音，可喉嚨裏還是忍不住發出嗚咽聲。
康彤跟何夢雨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何夢雨拽着想要湊上前的康彤帽子，面無表情往後拽了拽，然後聯繫了下方瀾，準備離開。
“等等。”
在她們兩個轉身時，唐婉擡起頭，喊住了她們。她雙眼跟鼻端都是紅的，睫毛還帶着軟軟的溼意。
可是她的眼底一片濃墨似的黑，如開封利刃，刺得人頭皮發麻。
“帶蔣曉曉去治療，告訴醫生，保護好她肚子裏的孩子。”唐婉冷冷說道。
何夢雨答應一聲，拽着還在發愣的康彤就走。
唐婉坐在座位上，沒再像剛纔那樣捂着臉，但眼淚還是無聲地往下淌。
身體機能衰老二十年，這跟奪走簡明澤二十年的壽命又有什麼區別？而且還是奪走他最好的二十年！
唐婉手插進頭髮中，幾乎要崩潰了。
她就是個災星，在誰身邊，就會給誰帶來災難！
“跑這麼久，是不是還沒喫東西？”方瀾走過來，就看到這一幕，她把保溫桶往前遞了遞，“喫點吧寶貝兒，我自己做的。”
唐婉搖了搖頭，“沒胃口。”
“你現在不喫，就不怕小簡總一會兒醒了，擔心你啊？如果他知道你不喫飯，胃病犯了，又該唸叨了。”方瀾輕聲道。
她說這些，本來是想勸唐婉喫點飯。
但聽此，唐婉剛剛纔止住的酸澀又涌了上來。
簡明澤對她那麼好，她又給他帶來了什麼？她現在都覺得，她跟他在一起是不是就是個錯誤……
啪嗒。
唐婉腦中閃過這個想法的時候，門突然被人打開了。
安浩紅着眼睛走出來，衝唐婉道：“阿澤醒了，想見你。”
唐婉慌忙擦了下眼睛，起身往裏走，走了一半，又繞回來，拿走了方瀾手裏的保溫桶。
她急匆匆衝進去，病房內，簡明澤半靠在枕頭上，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蔫蔫的。
而且就這麼一會兒不見，唐婉總覺得他的脣像是又蒼白了不少，還發着一種灰。
唐婉腳步頓了一下，纔拿着保溫桶走過去，坐在牀邊。她把保溫桶放在桌子上，輕聲道：“有哪裏覺得難受嗎？”
她已經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但聲音還是止不住發顫。
“心臟難受嗎？”唐婉皺眉，慌忙扭頭，衝醫生道：“他——”
“感覺好久沒見你了，想你想的。”簡明澤拉住她的手，努力扯出一抹弧度。
唐婉轉過身，眼淚啪嗒就掉了下來，“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開玩笑？”
他剛剛說心臟難受的時候，她都快嚇死了。
“沒開玩笑。我以爲……我會再也見不到你了。”簡明澤垂着眸子，說話時睫毛眨動了幾下，聲音沙啞得甚至有些難聽。
一旁，安浩緊緊抿着脣，像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麼。
唐婉本來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緒，聽到這話，心中那根弦一下子就斷了。她撲到他懷裏，雙手摟着他，心臟一陣陣皺縮。
她也怕，怕再也見不到他了……
方瀾叫上其他人，退出病房，輕輕把門關上了。
簡明澤拿着衣袖，給唐婉擦了擦眼淚，但根本就擦不完。他看着她這樣子，棕色眸底閃過心疼和糾結。
而那一點點糾結在短暫的放大後，很快消散於無形。
簡明澤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別哭了，我心疼。”
“誰讓你單獨去見他的？”唐婉坐起身，壓着嗓子低吼的同時，淚還在不斷往外涌，“爲什麼見他之前，都不跟我說一聲？”
她爸之前推開她，被硫酸潑到身上還在爲她考慮時，她確實感動過。
可聽到簡明澤身體機能衰老二十年後，那點感動消失，剩下的只有怨。
就算到現在，她仍舊摸不清她爸到底參與了多少，爲什麼要那麼做！
“我下次不了。”簡明澤捧着她的臉，一點點吻去她臉上的淚。
唐婉緊抿着脣推開他。
簡明澤放軟了聲音，“我只是沒想到，他會對我下手。他是你的父親，我一直不願意把他想得那麼壞……是我大意了。”
濃烈的消毒水味刺激着唐婉的神經，她面對他的好，心中愧疚翻涌。
而她越是愧疚，對她爸的感動就越少，對他的恨意就越多。
唐婉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他身體受損的事，而且她也不知道安浩說了沒有。
她沒再說這件事，跟簡明澤把方瀾送來的飯分着吃了。
簡明澤累，困，再加上受傷，要休息。
“你好好休息。”唐婉扶着他躺下，給他蓋上被子，退出去。
而安浩見她出來後，要進去。
唐婉擋在門前，“他要休息。”
“我就進去拿下東西，公司那邊還有事，得回去。”安浩說道。
唐婉點點頭，放他進去，而她則給唐磊打電話，問他在哪個病房。她爸到底都做了哪些事，他們該好好談一下了。
同一時間，安浩已經進了病房。
病牀上，簡明澤安安靜靜躺着，緊閉着眼睛。陽光灑在他臉上，讓他臉色顯得愈發蒼白。
他看起來比剛開始顯得更羸弱了。
安浩輕手輕腳走過去，手伸到了簡明澤鼻子下面。而這時，簡明澤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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