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忻城不肯善罷甘休,我的律師也很厲害,倆人合力把辦案警察給教訓了一通,搞得所長親自出來跟我道歉,還要送我去醫院檢查。
我困得要死,懶得跟他們再閒扯,所以他們就同意我保釋了。
走出派出所的大門,已經是大白天了,我在這裏待了二十四個小時。
昨天是上午被捉進來的,現在我看看手錶,十點鐘。
“桃桃,我們去醫院處理一下傷口。”富忻城跟我說。
“今天怎麼感覺大街上這麼蕭條?”路上空蕩蕩的,沒有幾個人,今天又是陰天,人人縮着脖子行色匆匆。
“今天除夕。”富忻城說:“大多數人都回家過年了。”
我們西城是個國際大都市,小城市裏平時沒什麼人,到了過年人全都回來了。
而我們這裏呢,春節的時候整個城市都空了。
我們簡家一向人丁單薄,所以後來大了一點,我和我外婆都不喜歡過年。
只有大年初一的時候,公司的下屬過來拜年纔會熱鬧一點。
哦,今年春節,我連外婆都沒有了。
我把整張臉都縮進我的衣領裏:“大過年的就不去醫院了,晦氣。”
“那,我去藥店買點碘酒藥棉給你擦一擦。”
“我家裏有,我回家去擦。”
“要不然。”富忻城提議:“今年除夕來我家過吧,你一個人...”
“誰說我一個人。”我立刻打斷他的話:“我們一屋子的人,簡直吵鬧到不行,哎,想一想都頭疼。西門在家裏炸肉丸,小輪胎偷吃了好幾個,法醫把他的人體骨骼到處放,我踩壞了他還生氣,容衍你也知道,跟白芷安分手了最近特別粘我,嘖嘖嘖,我的生活真是...”
富忻城不知道我說真的說假的:“你確定不跟我去我家過春節嗎?”
“新年我去給你爹孃拜年。”我興致勃勃:“讓他們封給我一個大紅包。”
他憂心忡忡的:“桃桃,你一個人不要逞能。”
“你又不是救世主,別動不動就想救我於水深火熱,跟你說了我家現在熱鬧的像夜市一條街。”
他看了我許久才點點頭:“好吧,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打車回去。”
“我送你們吧!”一旁的律師插話:“我開了車來。”
那不行,讓他們看到我家冷冷清清的,富忻城死活得把我拉去他家。
他媽媽做飯很好喫,我當然想去混一頓。
但是,我又不想去。
容衍昨天說,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他說的對,我刻意尋找的溫暖那不是我的。
除夕我可以在富忻城家混掉,那明天呢,後天呢?
整個新年呢?
我得習慣一個人的日子。
“真的不用了,我等會還得去買點年貨,你知道我什麼都不會做,我的任務就是買東西。”
“忙的這麼如火如荼的,你都被扣留了24個小時,怎麼沒人來找你呢?”富忻城冷不丁問我。
呃,我光顧着吹牛了,忘了縝密的邏輯性。
富忻城還是聰明的。
算了不跟他多廢話:“我先走了,再見,新年快樂,哦不,除夕快樂!”
我朝富忻城揮揮手,就朝馬路對面走去。
我先溜爲敬。
我知道富忻城關心我,我也知道關心很容易昇華成同情。
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從街口拐過來一輛車,離我很遠,他的車速不算快,我不用小跑慢悠悠地就能安全地通過馬路。
但是,誰知道那輛車忽然加速了,朝着我直剎剎地衝過來。
我有點傻,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就站在原地,尋思着讓他先過,反正路很寬他只要不瞎就準能看到我。
可是,他好像瞎了。
他往我這裏撞過來。
“桃桃!”身後是富忻城的聲音,我還沒回頭看他就被他用力地推開。
他的力氣好大,我被推的往前趔趄了好幾步衝到了馬路對面,差點沒一頭扎進綠化帶裏。
然後便是急剎車尖銳難聽的聲音,我從綠化帶裏艱難地直起身回頭,只見富忻城摔倒在地上,而那輛車也歪歪斜斜地停在一邊。
我魂飛魄散,飛奔過去查看富忻城。
我腦子裏閃過一個畫面。
大年三十,年輕有爲的當代好青年爲了救暗戀對象而血濺公路,他躺在血泊裏,我抱着他的腦袋哭天搶地:“不,不,不....”
爲什麼喊不,我不知道,電視上都那麼演。
我跑過去的時候崴到了腳,疼到飛起。
律師也嚇得白了臉,我們蹲下來看富忻城。
他面部扭曲, 好像很痛楚的樣子。
哦,他還活着。
我去檢查他的腿和他的手,還好,腿還在手也還在,也沒有流的滿地都是血。
我鬆了口氣。
大過年的,如果富忻城死了,從此除夕就不止是除夕了,還是他的祭日,我歡天喜地過大年的時候還得記着給他掃墓。
“富忻城,你傷到了哪裏?”我一緊張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他還沒回答, 就聽到身後傳來了車子聲音,回頭一看那輛車調轉車頭溜之大吉。
他撞了人就想逃逸,我站起來就去追。
可是,我的腳剛纔崴了,跑也跑不快,腳脖子都要斷掉了。
再說,我怎麼能跑的過一輛車。
富忻城和律師都在後面喊我:“簡寺鹿,桃桃,別追了...”
是的,別追了,明知道追不上我再追不是傻?
我又一瘸一拐地回去,跟律師合力把富忻城給擡到他的車上。
富忻城的腳踝好像扭到了,他很疼,臉色都白了。
“桃桃,你沒事吧?”他痛成這樣了還記掛着我,真是感天動地。
“你推開我,我差點一頭扎進綠化帶裏。”
“對不起。”
“原諒你。”
如果不是富忻城,估計我就被撞死了。
不死也是半條命。
那個人有意撞我的,我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