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的話,沈央並非天才,智商也就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

    便是王愛梅砸鍋賣鐵的,供他去讀書。

    以當年的教學水平,三十幾裏開外的鄉小學,又能有多麼好的老師

    何以他就能考出去

    除去他身上那股子,豁出去,什麼都不怕的執着,和願意吃盡一切苦頭的決心之外。

    那便是五爺爺一個星期一次的開小竈了。

    所以沈央成了山窩窩裏,飛出去的金鳳凰。

    而作爲幕後最大功臣的五爺爺沈闊,唯一的要求,卻是不許他對任何人講,他曾經偷偷教過他。

    沈央不明白爲什麼五爺爺,放着滿腹的才華學識,就這麼甘心空置浪費着。

    還幾十年如一日的,就這麼居住在祠堂後面的這房子裏。

    他不止一次說要接他回家去奉養,奈何五爺爺就是不同意。

    村中如今最大年紀的長輩,對着五爺爺,也得躬身叫一聲族叔。

    提出要供養他的人,也是不知凡幾,都知道五爺爺不是一般人。

    可五爺爺就是和誰家,都不親近。

    這麼些年下來,大家也都死了接五爺爺出去奉養的心思了。

    轉而改成了,不論哪家得了好喫的,都先往祠堂送的習慣。

    而五爺爺也不推拒。

    他雖和村中的大人們,不親近,但是對族中各家的孩子,且不討厭。

    常有皮實的孩子,跑到宗祠去,膽大的會大喊祖爺爺,我們又來看您了之類的。

    五爺爺便會笑眯眯的,這個給把糖,那個給塊雪片糕之類的。

    一來二去的,所有的孩子都喜歡祖爺爺。

    祠堂大門前,夯實的泥土廣場,就成了孩子們的最長玩樂的天地。

    所以沈央說,會把糖果拿到祠堂祖爺爺處去,讓孩子們回頭自己找祖爺爺去拿時,泥娃兒們纔會放心的一鬨而散的原因。

    蓋因他們都知道,祖爺爺那是最喜歡小孩子們的。

    其實村中的小孩,現在不少。

    輩分講究起來,也很亂很多。

    便是一起玩耍的,同樣兩個7歲的孩童,其中一個,有可能便是要叫另一個叔叔的。

    但是隻要跑到祠堂去,不拘輩分大小,都是叫祖祖,或者祖爺爺。

    孩子們十分的喜歡。

    便是長大了,也不會再改口。

    算起來,沈央這一輩,他算是唯一一個,叫五爺爺,不叫祖爺爺的人。

    就是沈琳和沈衝他們,也是喚祖爺爺的。

    說這麼多,也只是想說,沈央現在覺得心亂的不行了。

    他媽媽給他出了這麼大一個,看起來完全沒法解的難題。

    他實在想不出該怎麼辦。

    唯有藉着送東西,到祠堂的理由,暫時離開那個,讓他憋悶的,說不出話來的家裏。

    可走到半途,想起五爺爺堪稱傳奇兩個字的履歷,和人生經歷。

    沈央便忍不住升起另一股希望來。

    想着要是沈爺爺是他的話,會不會就能有辦法,從這進退兩難的處境中,脫身而出呢

    不由地,他邁腿出去的步伐間距,和頻率,也變大變快了幾分。

    “五爺爺,央回來了”

    在祠堂的大門口,沈央就見到了,正在搖椅上躺着,慢慢搖晃着的,五爺爺的身影。

    頓時趕緊站立在一邊,恭敬地就彎腰鞠躬一禮。

    五爺爺睜開眼睛,那滿是睿智的目光,平淡又蘊含着淡淡的威嚴。

    似乎在打量這一年不見,沈央的變化大還是不大。

    沈央見狀,更是繃緊了身體,一動都不敢動。

    好一會兒,才見五爺爺指了指裏頭,微微揮了揮手。

    沈央明白這是五爺爺,讓他先進去,給祖宗磕頭再說呢

    他微微鬆了口氣。

    知道這是五爺爺對他的目光考校,尚算滿意的。

    要不然的話,進去跪祖宗,怕都懸了。

    沈央在門外地上,就放下手裏的包。

    然後認真整理了下,身上的衣着後,才仰首跨過祠堂的門檻。

    先是點燃了香,然後才端端正正地,衝着列祖列宗們的靈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

    正堂拜過後,纔到側間,給自己的父親,和其他族叔族伯的牌位,上香跪拜。

    拜完之後,還不算完。

    沈央順門熟路的從後堂老位置,找出乾淨的白布,還有水桶,打了清水,就開始到前面祠堂,做衛生。

    供桌上,一年四季,每天每日,其實都是有人在打掃的。

    以前都是五爺爺自己做。

    後來孩子們來的多了,就都自發自覺的一起跟着五爺爺學。

    學會了之後,他們也懂事,每天都輪流的來祠堂,打掃。

    村裏孩子也多,每次三個人一輪,一個星期都不帶重複的。

    也不算是什麼多麼繁重的負擔。

    而且每次打掃的最好的,還會得到五爺爺慈祥無比的摸頭,和獎勵糕餅零嘴。

    村裏的孩子,可喜歡來打掃祠堂呢

    而且長年累月的這麼,耳濡目染下來,再小的孩子,都會在自家兄長的教育下,知道不能在祠堂嬉戲,玩鬧。

    要安靜,要恭敬,要莊重,不能打擾和吵鬧到祖宗們。

    沈央知道今天的衛生,肯定有人做過了。

    可他還是拿着乾淨的白布,一絲不苟的,又全部擦拭,打掃一回。

    果然整個做下來,白布除了溼了,上面一點污漬都沒有。

    僅有的一點點浮灰,那也在整個一桶清水中,被洗滌乾淨了。

    做完這一切,他纔去把工具,洗乾淨,歸位。

    剛直起身,就發現五爺爺,已經站在他身後了,微微的點了點頭,“學中,這次回來能待幾天”

    學中是五爺爺給沈央,題的字。

    只不過現代人,已經早就沒人給自己取字了。

    身份證和戶口本上,也沒有加這個字的可能。

    所以沈央沈學中是一個人,但是沈學中這個名字,卻只有五爺爺一個人叫而已。

    村裏的老人,還是叫他的小名羊娃。

    可謂是大俗和大雅,並存在沈央一人身上了。

    “稟五爺爺,原本是打算初六便走的。現下卻不一定了。”

    沈央恭敬地回答,也沒有多做隱瞞和繞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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