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央只覺得這一天,簡直身心俱疲。
等到他想起,他還沒給周愛佳,打電話報平安的時候,掏出手機,再開機時,卻發現已經沒電了。
一頭鑽進自己的房間,打開電燈,就開始翻包,找手機充電器。
好不容易連上充電器,充了不到五分鐘,正準備開機的時候,就見燈泡忽地一下就滅了。
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就聽外頭弟弟沈衝,大聲抱怨地喊道,“真是該死,居然又停電了”
“鄉里供電所太過分了,欠電費不交的,又不是我們村,憑什麼斷人家坪子村的電,就把咱們村這一片的,也一併斷了”
“明天得去找村長叔,讓他到鄉里去說一說,這都明天就過年了,哪家人家過年,是黑洞洞的”
“這是純心不想讓人,過個舒坦點的年了”
沈衝的話,剛說完,就聽他妹妹沈琳的聲音,不耐煩地安撫他。
“好了,你就少說兩句吧誰讓咱們村,和坪子村,在一條線路上呢”
“供電所想要催他們村的電費,可不是把咱們村給連累了嘛”
“村長叔啷個沒去反應了人家供電所也說了,除非獨立分線,不和坪子村一條線,可問題是可能嗎這個分線的錢,是要咱們村自己出的。”
“村長叔說了,要是坪子村,明年還這麼賴公家的電費,就和咱哥說,他們村的那兩個娃子,不再給學費,不叫咱哥資助他們村的娃了,簡直不給孩子做好榜樣。”
說着,沈琳像是猛然想起來,她哥沈央回家了。
頓時就聽哎呀一聲,然後就喊道,“哥,哥,我把你給忘了,你別急啊,我這就去拿煤油燈過來,給你點了,送你房裏”
沈央這下不單單是心累的問題了,是整個人,都有種極度疲憊,從身體深處延伸出來。
這就是他的家,生他養他的地方。
這個地方至今還有人家,窮的連點那兩盞燈泡的電費,都要賴掉。
他該怪家鄉的老百姓,不夠淳樸嗎
不能如果不是窮,生計艱難,無從穩定的話,沒有人願意,把自己逼成這樣一個存在。
所以他不能怪他的媽媽,比起其他所有一輩子,都困居在這一方偏僻天地裏的,大多數農村婦女來說。
他的母親,已經是十分開明、有眼界,也有決心和魄力的女性了。
他沈央有今天,固然和他自身的努力,脫不開關係,可難道就少得了他有一個,好母親的支持嗎
他的母親王愛梅,已經用了她一個,有限見識的傳統婦女的,全部見識,用來操心和忙碌他的婚事了。
他除去感激和感恩之外,實在不該有抱怨。
哪怕他並不認同他母親給他相看的對象,也該儘可能好好的和她說,不該發脾氣。
然而,他喜歡周愛佳,是事實,是定局。
他該怎麼又不傷王愛梅的慈母心,又能和周愛佳順利的走到一起呢
沈央想的心都累了。
“哥,哥,你怎麼坐在地上”
“你的臉色好難看,你是病了嗎”
煤油燈昏暗的燈光,照耀着沈央的臉色,忽明忽暗。
可沈琳還是看出了,自家大哥的樣子,透着濃濃的疲憊和孤獨。
讓她忍不住擔心和同情了起來。
“哥病了”
沈衝也聽到了。
很快就扶着牆,也進到了沈央的房間。
看到他果然如沈琳所說的那樣,不是坐在凳子上,也不是坐在牀上,而是靠着牀頭,坐在地上。
手裏還拿着一個屏幕不亮的手機。
“哥你沒事吧”
沈衝對沈央的狀態,也有點擔心。
沈央這時,也已經回神了。
對上弟弟妹妹們,在燈光閃爍下,明暗對比不清楚的面容,心裏微微一暖,“我沒事。”
“那你怎麼坐在地上”
沈衝可不相信他大哥說沒事的話。
他的樣子看上去,就像是有事。
“我真的沒事,剛纔停電的時候,我正好在給手機插充電器,蹲在牀邊。結果突然沒電了,我嚇了一跳,便乾脆坐在了地上。”
沈央輕聲地解釋。
沈沖和沈琳看了看他,還握在手裏的手機,這下倒是有點相信了。
“現在有煤油燈了,哥你快起來,地上涼”
“欸,好”
沈央說着,扶着牀靠就要起來,結果卻第一下竟然沒起得來。
渾身都沒有氣力。
還覺得身上有點忽冷忽熱的。
想着別是真的着涼了。
沈衝見他一下子沒起來,趕忙上來就拉了他一把,神色擔憂地又問,“哥,你真的沒事”
“能有什麼事,不過是腳麻了而已”
“那你,不生咱媽的氣了吧”
沈衝知道自己大哥的心結在哪裏。
他飯也沒喫,雖然是去祠堂看祖爺爺了,可一直到快天黑了,纔回家來。
一回來又一頭鑽進了房裏。
這種狀態,要讓他們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
沈衝別的不怕,就怕大哥因此怨怪上媽媽,以後和家裏遠着了。
畢竟家裏現在幾乎,都是靠大哥在外面工作,養着的。
結果大哥要娶喜歡的嫂子,媽還不許,非要給他訂個山裏的姑娘。
雖然他承認金花姑娘,也挺漂亮的。
可再漂亮,和城裏的女孩子,肯定還是不一樣的。
大哥現在也是在城裏生活的人,他可能也怕讓人知道,他娶了山裏的姑娘,不好和別人打交道。
沈衝自己年紀也不小了,這些東西,也開始懂了。
將心比心,以後換了他自己,估計也未必情願。
所以沈衝是真心同情他哥,想要幫忙沈央,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勸他媽。
便只能希望他哥,別真的因爲生氣,從此就遠着家裏頭的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