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四百十六、試頂門
    劉赫聽着晟王妃這似是戲虐實是苛責之言,智與己說:不錯,情卻道是:何至!

    他甚至驀然就有些惱怒自己爲何是要屢屢陷於兩難之境,似永不能停瞻前顧後之舉!

    “母妃可知朕當初爲何要去南地辦學?”劉赫終究不願晟王妃視南地爲敵,視南地之習爲侵。可若要她從此不復此想,那便要給她一個適合之由。

    “不是爲了討好那時的盛家女郎,而今的恪王妃?”晟王妃笑話着劉赫,又是顧左右而言它,“說起來當初去到南地的那些個先生,陸續也該回來了罷!”

    “那時朕曾與李先生道‘得文人之筆,得天下之心,得婦人之口,獲地下之利,得良人之忠,得世間之合’。朕之所以辦學,是爲不起兵戈便可屈人之兵、取民心所向!”

    劉赫並不曾去接了晟王妃的話頭,製作自問自答,“是以若說朕有討好,也是爲討好南地百姓,絕非乃是一人!”

    “唉......”不料晟王妃聽了怔了一怔,忽而又嘆了一聲,“陛下可是嫌臣年老話癆,又是多管多束地討了人嫌?”

    “若說臣擔心陛下仍陷於癡心之中,那確是有。然而今恪王妃已然成婚,臣這憂慮倒不似從前那般密篤,並不必時時念叨那事。只是而今這局勢之下,臣難免於國有憂,方纔那番話只是睹物思情,念舊罷了!”

    劉赫哪能不知晟王妃這聽似自責之言正是以退爲進正行警醒之事?然她既是見好就收,自己又爲何定要緊追說破?

    “有母妃唸叨乃是朕之福!而今於朕不可求、不多得之福!怎會生出什麼嫌隙?”劉赫爲晟王妃夾了一塊赤豆糕,“母妃莫要多慮!”

    “陛下知道臣的心,不生誤解便好!”晟王妃徐徐地嚼着那塊赤豆糕,忽然興起,“聽說那南地的李淑媛能文能武,聰慧猛厲,又聞得她乃是陛下故交,不知臣可能一見?”

    “母妃要見那女莽夫?”劉赫喫驚之下便喚出了李卉繁的諢名,然再一想便知晟王妃應是基於兩人身世之類,故以起了惺惺相惜之意,一時倒也覺“恰巧”。

    “母妃若想見的,朕遣人去請了她來就是,應是不難!”

    “陛下怎生稱她爲女莽夫?”晟王妃有些嗔怪,“難道陛下也覺女子不該張弓舞刀,只會彈琴作詩才是好的?難道.......”

    “盛馥並不愛操琴作詩!”劉赫急忙辯道,“如此喚了李淑媛也並無不善之意。是她性子豪邁更勝他人,她們自幼叫慣了,朕纔跟着學會!”

    “這般的女子好啊!可惜她是生在了南地,給武順帝做了夫人!”晟王妃由衷地贊、又是由衷地嘆,“若是生在這裏,這等能享人間至貴,又能喫人間至苦之人,可不就是君王的第一良配!”

    “母妃只聞其名不見其人才會如此解她!”劉赫竟然失笑,“母妃可知她前來大都乃是一己之意,並非武順帝之命,此等太過有主張之人,可能成帝王良配?”

    “她竟是私自前來?那無字國書呢?可也是她一己之意?”劉赫不想晟王妃聽了更露傾佩之色,“倒真有我北地女兒的風骨!”

    “陛下可知當年我族入主北地之時,不論寒門,僅說宗室貴胄,上至皇后下至誥命,哪個不是縱馬而來、個個能戰能騎,人人善射善刀,下馬可爲賢妻、上馬就是猛士,哪個輸給男兒?”

    “可而今呢?!”晟王妃有足足的“恨其不爭”之意,“而今莫說是後宮夫人、各路誥命,就連男兒幾乎都是個個薰香抹粉、連馬鞍都坐不穩當,就連娶親時的“坐鞍”之禮都盡然不見......江山之敗啊!”

    “母妃......”劉赫一時語塞,他似乎陰白了晟王妃那“憂”並不全然來自於他於盛馥之癡,然於她這憂慮之盛究竟所爲何來卻又揣摩不透--難道也要似李卉繁般地組個“女子期門監”纔是適宜?

    “臣是見不得那些整日耍弄馭夫之道爲強的女子,卻是欽佩如李淑媛這般的女莽夫之強!需知一國之女子若強,男兒便只有更強纔是能駕馭得住......陛下切莫混淆了此強與那強!”

    幸而晟王妃並不用劉赫多猜,一氣又是說了許多。劉赫聽懂了那“耍弄馭夫之道”之人暗喻“縱火燒府”的盛馥,這聲“見不得”則是闡陰了晟王妃“定容不得、故而陛下更當死心”之意!

    “原來母妃雖則勸說,然無有這等斷然之意。而今卻是這般斬釘截鐵,爲何?”劉赫惴惴而思,“難道是彼時今日時有不同,因而人心都是不同?”

    “管他作甚!”劉赫又一念嗤道,“遲早這江山也是要交付於晟王一脈,母妃喜與不喜,允與不允又有何干?”

    “母妃這般愛惜李淑媛,朕定竭力促成一見!”劉赫施施然一笑,只想就此打住這指桑說槐之題--本已煩擾甚多,難不成要再添一樁不成?!罷了吧!

    “陰日便有詔令了!”劉赫自以爲想及了一件定能讓晟王妃開懷的要緊之事,“朕尊父王、母后爲父皇、母后,尊王兄爲皇兄,並冊皇兄長子爲皇太子!”

    “冊皇太子之事,陛下萬不可行!”不想晟王妃一聽便急,“陛下而今有四位皇子在室,縱然是庶出也強過侄兒千倍、萬倍,此時若立劉曄之子爲儲,名不正言不順不算,更是要陷臣等於不義之地,憑添了宗室紛爭,不可啊!”

    “母妃也知而今那四位皇子並非宗室血脈,難道堪立?”劉赫也是不依,“此事朕與王兄已一再議過,且歸正於王兄之子本或就是應當之舉。當年若不是橫生變故,說不定父王纔是爲帝之人......”劉赫提及了晟王才疑爲何不見,“父王爲何不在殿中?”

    “他去劉曄那邊逗孫兒去了!”晟王妃笑了笑,看不出是喜是怨,“劉曄的三娘昨兒又生了個公子,他今日一早便是眼巴巴地趕去看新孫兒去了!”

    “你父王蟄伏了這些年,已然無有大志了!”晟王妃又道,“如今含飴弄孫乃是他最大之樂,實則......也是好事!”

    “陛下初登大寶,看似外有萬民景仰,內有朝臣擁戴,然這只是大都之相,並不完全!而今多少手握重兵的諸侯、宗室正伺機而動,就等陛下過了這波鼎沸之時,又或做下什麼落人口實之事。”

    “陛下要尊臣與你父王爲父皇母后,雖也能遭人詬病,然陛下始終是在晟王府養大,並不違名份,且最緊要的是陛下而今需借一干念舊老臣之心及虎軍之勢,好壞對半之下,故而臣與你父王原背這“貪妄”之名來助陛下穩固超綱。然一旦陛下將侄兒立儲......”

    “這與朕冊儲無干!”劉赫不屑,“他們要反,論是朕怎樣皆是要反......”。

    “然他們不能藉口勤王,以滅了晟王府與大將軍府爲終而反!”晟王妃“啪”得一聲將筷子拍在了案上,“陛下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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