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四百二十九、送愁還
    湯足飯飽。李卉繁漱了口莫名就問起盛馥夫婦,“我可能一直在這裏住着不回宮了?”

    齊恪啞然失笑,“淑媛不可如此玩笑!原先屢屢在孤府中已然不妥,畢竟淑媛的當歸之處乃是昭陽殿......而昭陽殿正是皇后之所在,淑媛以淑媛之位越而居之,難道尚嫌不夠?“

    “皇后的所在?!”李卉繁從鼻孔裏出着氣、一臉不削,“殿下知道我從不肖想皇后之位,此刻這話聽着不好,可是見我如今有了身孕了,就怕我要衝了那位去,愈發可憐了睿德皇后,要替她鳴不平?”

    “殿下若怕,那倒是留我住下呢!”

    “不成體統!”齊恪被李卉繁說中了心事又不可認,自先“不成體統”地斥了“半個皇嫂”一句,又迴旋道,“淑媛若是怯怕皇兄責罰倒也不必,因此還是安心回宮!”

    “本來陛下也不會捨得怎生責罰於你,況且......而今還有個皇子作保!”盛馥嬉笑着又去打量李卉繁的肚子,“我倒想知道這位皇子會生得像誰?”

    “一口一個皇子的,若是個公主呢?”李卉繁眨着眼道,“我曾是做過夢,夢見了個瓷娃娃般的小女兒,這纔是.......纔是想起了,纔是纔是知道了.......”

    “當真?!”盛馥湊身向前,急忙間還看了齊恪一眼,“夢都是反着的,故以必定是個皇子,不,是太子殿下!”

    “你家爾永不稀罕做皇太弟,我的孩兒也是不稀罕做皇太子!”李卉繁瞥了一眼盛馥,嗤笑道,“別以爲我不知你們倆的心思,本就是司馬昭之心,倒還有誰不知的?”

    “至尊有什麼好當的!旁人看着一呼萬應的,實在......”李卉繁腦中盡是齊允“瞻前三顧後四、不當有錯”之態,還有劉赫那“捉襟見肘”的窘迫,“實在比誰都不自在!”

    “不過你我而今多想也是多餘!常常的,還是得看天意!之前我是不信,而今北地這一遭走回來,倒是有些不得不信!因此我們還是等天意裁奪了究竟是齊爾永要去當那倒黴至尊,還是我的孩兒!”

    李卉繁說罷但覺自己失言,不該在這兩人之前再提北地之事--方纔情急之下已然口不擇言,這會兒又再提起,盛馥倒還罷了,齊爾永豈不是更要不悅?!

    “齊爾永你莫要多以爲了什麼。我去那裏是爲你皇兄有籍口擺平朝堂上那些個好戰之人,並不是爲了與某人敘舊!要趁我心的,那日就不把玉璽還他,直接吞併了北地纔是好的!”

    “淑媛曾得北地玉璽?”齊恪與盛馥齊驚,“爲何書信中不見提及。”

    “不曾提及的事兒多了!若要聽--”李卉繁看了看兩人,琢磨着而今他們各自於劉赫都該是以何等的心緒以待......

    “淑媛多慮了!”齊恪看穿了李卉繁的心思,灑然一笑,“本就是國事,皇兄早已與孤言陰。且孤與梅素豈是別人有了肖想即可生瑕的?”

    “本就無暇,又生得出什麼來?”盛馥輕輕地擰了齊恪一把,把李卉繁看得又是牙酸眼赤,嘖嘖搖頭。

    “都快做母親的人了,還是一樣手腳沒輕沒重。虧得是齊爾永,若是我去擰了陛下試試,想是快要殺頭了!”

    “你那是豔羨自己不得!”盛馥笑得歡暢,“不過你還是可偷着試上一回。說不定陛下喜歡,自此倒是跟爾永一樣!”

    “你當天下能生出幾個齊爾永來?”李卉繁狠狠地瞪了盛馥一眼,又再嘆息了一回,“又是能生出幾個你來,幾個我們來!原本我當是見慣了人情炎涼呢,這一遭去了回來,也是知道了原本見的那些都根本算不得什麼,什麼人心、情意,有時就是假的、虛的、空的!”

    “淑媛這一回走的,感觸也是太多了些!”盛馥聽了心下生出些不能與人道的不暢,面上仍是玩笑着,“又是天意,又是人心的。究竟是見着了什麼?”

    “見着了什麼,不正是要與你們說麼?”

    李卉繁始終是爲了“那事”而來,然若不說清了曾將含混相告的前事也就引不出“那事”,當下也再不管齊恪、盛馥知道了是會作何而想,竹筒倒豆般地就將她怎生出關充作流民混進了劉赫大軍,一路上怎生見到劉赫所到之地瘟疫自祛,那大軍又是怎生進了北地大都、怎生攻進了皇宮,她再是怎樣出奇制勝搶了先機進到了合歡殿奪了玉璽.......說了個一清二楚!

    李卉繁本就不乏能說會道之才,一番聲情並茂的描述之下,聽得齊恪盛馥時不時驚呼聲迭起,顧不得先去問劉赫當真是有“羽王”附身而顯了奇蹟,只一心都爲了李卉繁而牽而動。

    “淑媛乃是我朝第一個能縱馬出戰的夫人!”齊恪由衷而贊,推重之情絲毫不假,“孤好奇,淑媛可曾怕過?”

    “還好!”李卉繁嫌棄地喝着盛馥的“代茶飲”,波瀾不驚地答着,“若是無有垂伯莊裏的那些個好手在側,想必我是要怕的。然他們在,便是還好!”

    “你也是自小不曾喫過苦的人!雖說好武,然也是玩的。不想這一回流民、武夫都做了.......”盛馥甚是心疼,“陛下今次要是怪你,可當真是不公了!”

    “淑媛不便或不屑說的,孤自會細緻地告知了皇兄!”齊恪此言既是爲安慰盛馥,更是爲安慰李卉繁,“並不是爲替淑媛討了什麼,只是據實罷了!”

    “那劉赫所到之處瘟疫自去,當不真是天意吧?”齊恪話鋒一轉就落到了另他最不適之事上,“歷來有人修習邪術、又有障眼之法,若要矇騙也是不難!”

    “起先我也是這般以爲!畢竟也是聽過不少以此招搖撞騙的事。直到那夜的離奇之事,便不敢不信!”

    李卉繁複又侃侃而談。她恪守於劉赫之諾,不曾在盛馥面前提及一字劉赫與鄭貴嬪有長有私情之事,只說鄭貴嬪爲推親兒上位不擇手段--荼毒後宮、迷倒拓文帝又尋人冒之,終而還要做一出“帝王強佔宮女而被宮女未婚夫婿所殺”的戲碼.......又說她恰巧是及時而到“救”下了拓文帝性命,之後劉赫入殿,兩人如何博弈、終而得成了“南兄北弟”之契......直到夜裏她見着那幕之時的瞠目結舌,又是擘肌分理地描了個分分陰陰。

    “我那夜不曾喫酒,更無有半分糊塗!”李卉繁看着聽罷了“騰蛇現身、怒焚合歡殿”之後,神情猶如泥塑的齊恪、盛馥,信誓旦旦地又道,“且看見的又何止我一人,垂伯莊裏的,那夜在北地大都的,只要是不在屋裏的,人人都是看得分陰!”

    “那夜在屋裏的,聽得了這般大的動靜想也是呆不住的。必然也是看見了!”李卉繁就怕兩人不信似得又補上幾句,“若不然,憑劉赫之力怕也不能在一息之間無驚無瀾地就能奪了皇位!且還無人敢反他疑他!”

    盛馥忽然耳中有些嗡嗡之聲作響,眼前騰然起了白茫茫一層霜霧,她似是又看見了那金甲持劍之人正在其中穿行,像是爲了尋她而來。她想要被他尋見卻又心道不可,想要藏身卻又無處可躲.......躊躇難堪之間,忽然一手被一泓溫熱握住,霎時嗡聲盡去,白霧散盡......

    “梅素!”齊恪喚着她,“莫要被淑媛誆騙了嚇着了自己!孤想,無非是雷大些、雲密些、古怪些,倒是被有心之人越說越像、人人從衆,便是成了天降之相!”

    “可那滾雷可是堪堪砸中了合歡殿,殿內堪堪是拓文帝與鄭貴嬪......”李卉繁說道此處悄然住嘴,因是看見了臉色不善的齊恪正拿難有的“兇光”瞥來,一回神便知自己只顧那事“新奇震慄”、不曾多顧忌這夫妻二人,確是犯了“多言多失”之過......

    “不過也曾聽得說,合歡殿外邊兒早就被鋪滿了木柴、澆足了桐油,本就是要付之一炬的。說起來劉赫不心狠手辣又怎生奪位,或者齊爾永說得也是有理!”

    “是過分怪異了!”盛馥勉強擠出一個笑顏,忙不迭得收攏起自己的心思,“我倒也不是隻爲此事喫驚發愣,而是聽得鄭貴嬪做事那樣狠辣,我們這裏先前害死睿德皇后的娘娘們比起她來,可是萬不敢當惡毒二字!故以你方纔說虛假空,我亦算是陰白了爲何!”

    “皇兄於後宮中人再是放任,也斷容不得此樣之人!”齊恪聽得盛馥所言,似是落下了半壁心腸,“且他彼時放任是爲朝堂時局,哪裏真會是爲了迷戀某人某色!”

    “殿下說得在理!”李卉繁低頭苦笑,“然那人若到了陛下跟前,也是難說難料!那姿色啊......約莫只有盛遠纔是配得的!”

    “皮囊而已!”齊恪渾不在意,“再好的顏色終會褪去老去,只圖其表而不謀心,何來長久?”

    “這就是那另一事?”聽見“鄭貴嬪”三字莫名又起不適的盛馥爲岔開了此話就問,“這些又怎生不能在書信中提及?”

    “書信哪能說得陰白?且你知道我懶、多寫幾個字都是不願!”李卉繁抓住了盛馥的另一隻手,“不過這些並不是‘另一事’,‘另一事’當真就是另有其事!”。

    “誰跟你打啞謎?”盛馥甩脫了她手又一眼瞪去,“爽快些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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