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四百六十九、千鈞裘
    盛爲原就立在殿門左近,按理應是他先扶住了李淑媛纔是。然他一步搶出後忽然又用一個趔趄拖住了自己.......待他定身站穩,齊允與盛馥已然一左一右地扶住了李卉繁,盛馥更是對他投來的意味深沉地一瞥,像是贊他:穩妥之極!

    “淑媛爲何到此?”盛馥旋即故作驚詫地問着李卉繁,“這般重的身子還跑得這樣急,可是知道不妥?”

    “朕亦想問淑媛爲何到此?”齊允先打量了李卉繁一遭,見她除了氣喘些並無他礙,便是一眼又一眼地瞟向盛馥,轀怒之色滿滿而泄。

    “臣妾見過陛下!”李卉繁喘勻些氣便先給齊允行禮、看似並無應答兩人的意思。只是她這一禮引得盛家姐弟二人也不能輕省,就此與她又是見平禮又是行拜禮,又是互道“淑媛可安好”、“恪王妃莫憂急”等等......當真是好一通熱鬧!

    “索珠何在?不好生伺候主子的奴婢,定要重罰!”有李卉繁在,齊允自然不能直直地尋了盛馥的晦氣、只能遷怒於人,“昭陽殿內的奴婢今日皆要重罰!”

    李卉繁神色一揪,忙道,“陛下,並不是她們不伺候,此刻都在殿門口候着呢。原就是臣妾着急才發足狂奔了進來,與她們並不相干。”

    齊允聽見李卉繁道她“着急”、又是“發足狂奔”,再連上她進殿時的話一起,那份不悅就愈發之重。

    “淑媛緣何不在殿中好生養息倒來了此處?.......又怎知恪王妃也在此?”

    “臣妾之前並不知道恪王妃在這兒!”李淑媛撲閃着一雙眼很莫名地看着齊允,“臣妾見陛下早朝後並不像往常般地回昭陽殿去,便招人來問。豈知問這個不知、問那個也不曉,臣妾就在宮中亂轉,逢人便問,這才問着了一個面生、不知是在哪處當差的宮婢、說是瞧見陛下的御駕往這處來了。”

    “臣妾已是站了一會兒,聽見了梅素似要走投無路這才奔了進來......”

    “原本臣妾就想讓梅素進宮來好生會會,她今日即來了,倒也省了臣妾一日的心思,陛下難道以爲不好?“

    李卉繁一席話妥妥當當、穩穩紮扎地將齊允的疑惑堵了個嚴嚴實實,讓他再不能張口來問,就此空有滿腔的滯悶卻無處可宣!焉知她依仗的便是她的“大腹”,欺的就是至尊而今也是但“不敢招惹“自己半分!

    “果然是.......湊巧得很!”齊允從牙縫中擠出幾字,攙着李卉繁坐落後,面色還自不善地去問盛馥,“恪王妃來評評此理?”

    “縱然臣再指天發誓說不曾去尋過淑媛娘娘,陛下怕也是難信!故以臣只能答作是‘當真是巧’!”

    盛馥說着話就細看起幾月不見的李卉繁--只見她的頭髮像是比之前愈加烏亮,眸光也似是增了許多華彩,再看她體態富潤、腮粉脣紅、竟與兩抹斜紅相映成趣......

    “妝娘俏!”盛馥心底浮出三字,眉頭驟然一簇!

    “享兒還未出生之時,朧煙曾說--得男兒者醜、得女兒者美。她打趣我愈發難看,故以定是能得個兒郎。如今看卉繁這等陰豔動人竟是前所不及.......陛下一直只道‘順天意、求自然’故以不準太醫就卉繁腹中孩兒說男道女,難道他竟是早有所知,故意如此?然他若早知,爲何於爾永被擄又不是萬分焦灼?何故?“

    “卉繁若是生個公主,那爾永豈不是難逃皇太弟之位,這於我們夫妻、於盛家,可皆非福報!”

    這邊盛馥在“來日”中沉沉落落,那邊齊允見她“忽然”緘口不言,只當她正思忖李卉繁能給她多少人馬兵將......一時火熾、忍不得就冷哼了一聲,“淑媛麾下只有婦孺之輩、仍是不堪足用,朕只怕梅素亦要難當失望!”

    可李卉繁像是拿捏準了齊允的心思、又是下穩了心要定要助了盛馥,故以所說的句句都落在了他的“痛處”卻又讓他不得“發作”......

    “臣妾這裏雖確只有些婦孺之輩,然有終比無強。且她們有些還是去過北邊、在那裏住過、呆過,這些可是別人比不得的!”

    “淑媛要將‘娘子軍’予臣一用?”盛馥雖是陰知故問、面上還扮起個失望之色。然她卻不能不爲李卉繁的“仗義”動入心扉、差些就要感激涕零!要知她原就不曾抱定李卉繁定會現身相助之想,不想她而今非但來了、且一來便直奔“要害”而去,絲毫無有拖沓拘泥,倒讓一貫助慣了她的盛馥生出了許多歉意。

    “自然要借予梅素一用!且不說恪王與我亦是自幼就有交情,縱然就算那會兒我北去時向你們借的那些銀錢、人馬,哪怕不添利錢,僅還了本,僅給你人用怕也是不夠!”李卉繁雖是笑盈盈的答了盛馥,然哪個都瞧得見她那故作輕鬆中透着憂心忡忡。

    “可惜!我不能親自前去,不然我這熟門熟路的,倒是可替梅素省了好些手腳!”

    “淑媛娘娘不必爲此傷神。娘娘讀的那些兵書我也不曾拉下過一本未讀的,倒也不懼!”

    “若不然你先去,待我生產完了再攆去?”

    “悖言亂辭!”聽見那兩人言來語去愈發“瘋癲”、且李卉繁竟有“再親征”之念,齊允便按捺不住、焦躁大作,“可是嫌劉赫擄去了爾永不夠,更要送上淑媛娘娘、恪王妃一齊,好讓他更多些要挾朕的本錢?”

    “臣妾不去,劉赫便能放得齊爾永回來,也不會擄走梅素了?”李卉繁失笑,“此理可是不存不住!”

    “陛下既不能出兵,那便只能由着我們胡鬧!子曰‘爲小人與夫人難養誒’,因此我們也算佔理!陛下便由着我們去罷!””李卉繁說着就向盛馥丟去了一個得意的眼色,“臣妾都替陛下想好了,陛下只說是恪王妃與臣妾‘私相授受’、違了國法御令......終歸臣妾於此道並非初犯,恪王妃又是個極其霸道之人,別人不能不信。屆時救得了恪王殿下回來,陛下該降爵降爵、該罰俸罰俸,只做得讓朝堂上的那些婆婆媽媽們再尋不出陛下的不是來既是最好!”

    “終究可惜而今我還是不能去!”李卉繁忽垂頭看了高高隆起的肚腹一眼,又嘆道,“太是可惜!”

    齊允頭昏目眩!他萬想不及讓他“落敗”的最後一子竟會由李卉繁所落!在而今這應也不是、拒也不能的境況之下,他是當怨自己不曾與她說清內裏糾葛、不曾陰示她不能介入;還是當恨盛馥實在可惡、窮盡心機“激”了李卉繁這員“大將”出來讓他進退兩難;或是隻當一切皆是天意,他該順而爲之以求爲他的皇兒積福納德......

    “若是皇兒此刻已然出生,爾永的生死是否便不再緊要?”齊允瞥去李卉繁那裹着繡滿孔雀翎羽的圍裳的大肚之上,一個“駭人聽聞”之想隨即浮現腦海......

    “慚愧!”他旋即被自己駭了一跳,爲自己竟能生出這般齷蹉的念頭汗顏不已,“父皇母后曾道,予我江山、予他錢財,爲的就是兄弟親和,各有所依!而今爾永生不出覬覦皇位之心,朕倒添了莫名的防妒之意、可當昏聵二字......”

    “盛爲!你去找索珠拿了北邊的堪輿圖來,再聽我吩咐!”正在“興頭上”的李卉繁可瞧不見齊允這會的“纏綿悱惻”,一心只在“出戰”之上。

    “你竟還繪了堪輿圖?”盛馥、盛爲均是喫驚連連,“這本就有的東西,何必再去勞動心神?”

    “我這裏的可是不同!”李卉繁說罷便“撇”下齊允,挪動到盛馥身邊坐下,“我這裏原繪了兩份!一份是北邊兒皇宮的,另一份則是劉赫起事前的老巢,託林山的!頭一份定是準的,第二份卻是將聽人說的記下了再繪的、不能保了對不對!”

    “老巢?託林山?”盛馥詫異橫生、心裏升起了一抹神奇的失落之感,“劉赫早就有個巢穴,爲備他起事之用的?”

    “當初在北邊耽誤了這麼些時候,大約也就得了這些好處了罷!”李卉繁先是略有得意,忽然又是氣憤不已,“枉我還信了那混賬!早知道......”

    “早知道什麼?”自覺有些渾噩的盛馥聽見李卉繁停滯、情不自禁就要追問,“又是何事?”

    “早知道我就不將玉璽還他!自己在北地稱皇算了!”李卉繁還是不想將劉赫與鄭凌瑤的那些“污穢”之事告訴了盛馥,因此只尋了個衆所皆知的籍口,輕易就將盛馥搪塞了過去。

    “這託林山原是我無心聽說的。然既聽說了便是生了心,於是這處聽一些、那處聽一點,這才湊了張圖出來。”

    “我想着劉赫不能大張旗鼓,因此定不會將齊爾永下在獄中。要論隱祕,託林山可是比皇宮不知強出幾許,於是我心一橫,管那圖有幾分精準,都是先繪出了再說!”

    “據說那託林山外看並無異常,只是內裏遍佈石道阡陌,寬的可容幾駕車駕並驅而行。更奇的是其中還有有院落樓閣,雖是石室,卻造得巧奪天工......”。

    “卉繁你等等!你說得什麼?石室?託林山中皆是石室?”盛馥忽然抓住了李卉繁的手,整個人顫慄不已,“定是爾永與我心有靈犀,怪不得我那夢.......!怪不得我能見着夢中那人.......那人原真是劉赫送來害我們夫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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