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四百七十四、蓋彌彰
    齊恪就此心惶惶、神急急地尤其留心去聽末楊要怎生答了鄭凌瓊,然聽見的卻是末楊又一口啐,“知道自己沒見識就更該收斂着些,莫要多事!”

    “主子既不讓你看見他,必定是有他的道理!饒是你有方子能醫好了我的傷,於這事上我卻也不能做主吐露給你什麼!”

    鄭凌瓊斯斯艾艾地陪着笑,雖是蒙着面,但眼圈額頭都是泛起了紅。末楊只當是自己那兩口啐把她給臊成了這樣,見了愈發嗤笑,“面皮薄成這樣,你們那癡心妄想的皇帝卻還敢將你送來我們這裏、還要進宮去?!虧得是你有福到了這裏,若是真去了那地方,怕是活不過三日,且連怎麼死的都是不知!”

    末楊話落,鄭凌瓊與齊恪心中都是一顫!只是鄭凌瓊是爲篤定了一念而顫,而齊恪則是爲愈發凌亂的心緒而顫!

    “我原是不該多問!只是我曾見着一人.......”鄭凌瓊掩住了對末楊的鄙夷、一絲一毫都瞧不出她有怒意在胸,仍是陪着討好的笑,又拋出了一個餌去。“那日我來時,模糊着見着了一個青袍人,又見這處各人於他都是恭敬、懼怕的樣子,只當他是主子!”

    “我是不曾看清了他的面目,唯獨看清的背影,大概也就能說得上是俊朗,離姐姐說的天下無二的樣子還是差了些許.......”

    “休提那人!”末楊的手猛然掩上了鄭凌瓊的脣,“不想死就休提!只記得他雖不是主子,主子卻還要多敬他幾分便是了!若再見了,可要繞着點走!”

    “哦哦哦!”鄭凌瓊一連串的答應着,眼中全是驚恐,“多謝姐姐提點!果然我是個傻的!見着個頤指氣使的人就拿來當主子!”

    “主子這會兒並不在這處,且一時半會兒地也不會回來。”末楊話語酸楚、神情落寞,“縱是回來了,你我要見他也是不易.......以前他總說我像了一個人、且是幾個之中最像的,總能多看我幾眼!”

    “也虧得是我像了那個死鬼娘子,故以我雖是犯了錯,主子卻不曾要了的命或是像對那人似得.......”末楊說到“那個人”,像是看見了什麼極其可怖又及其厭惡的東西,生生把眉頭擰成了個“川”字,“要向她那樣,真真還不如死了!”

    末楊這有一搭沒一搭的話讓鄭凌瓊泛起了“無限遐想”.......而齊恪那裏卻已是悲到萬目睚眥、痛到撕心裂肺--彷佛正被萬箭穿心!

    “之前孤於末楊那種似曾相識之感原來並非莫名、更非緣法,而是......而是她形似一人!而那人,那人正是莫唸的母親、拂之的娘子!是蕭梓彤!緣何孤糊塗至此,竟然不查?”

    “那麼末楊口中的主子竟然真是拂之?是拂之遣她來離間孤與梅素?那麼孤與梅素中箭之事呢?是否也是.......”

    “拂之又爲何要拆散孤與梅素?更有甚者要擄孤來到此處、行加害之事?”

    “不然!不會!這是計!這是劉赫設下的析交離親之計!末楊與鄭凌瓊皆是他的走卒......她們分飾兩角、一人一鬼、一‘善’一惡,皆只爲讓孤深信不疑幕後魁首乃是拂之!”

    “然末楊爲何口稱劉赫爲‘癡心妄想’,且從前、從前她確也是與拂之親近、盛府中常傳她欽慕拂之之言、孤亦不少耳聞.......”

    齊恪越想越亂、越思越鬱、越揣越驚--絲毫不覺自己已被冷汗浸溼、胸膛中那股惡氣正以滔天之勢捲土重來.......

    “咳!”雖是情難自抑、齊恪還是強轉了即將出口的一聲大喊,憋出了一聲悶咳--此時此地此刻,齊恪又怎能讓她們知曉他是神志清陰之人?

    腳步聲頓起!末楊與鄭凌瑤聽見齊恪這聲咳,相視一看便拔起腳都奔着牀榻而去。鄭凌瑤一眼看見齊恪面紅耳赤,心中即刻就有了計較!

    “今日怎麼就生出這麼些異常來?”走到牀前的末楊疑惑地看了鄭凌瓊一眼,伸手探到一半卻又縮了回來,“往常不用你時可是安安靜靜地從來沒有響動!”

    “姐姐自己聞聞這藥!”鄭凌瓊端起藥碗遞到了末楊跟前,碗底尚存的藥汁盪漾着散出了陣陣兇咧的氣味,“我雖是不懂藥,也識不得什麼醫術,可之前在丹房也是見過些藥湯、藥丸的。那會兒貴嬪娘娘還說過,但凡味兒不好的、定不是什麼好東西,聞都能聞出病來,且不說他天天還喫着......可不就是我說的虎狼之藥傷人?”

    “正如同有人一餐要喫七個饢才飽,之前都是墊底的,今日這藥就是那第七個饢--飽了、藥性也顯了!”

    “你看他周身溼得都能擰出水來!”鄭凌瓊撿起一塊浸在銅盆裏的棉帛、絞乾了便給齊恪擦拭起來,“當真又不是死的、難受了可不就要哼出聲兒來!收拾爽利了也就好了!”

    已是勉強裝作“無知無覺”的齊恪竭力忍耐着一隻軟糯之手在自己臉頰、脖頸間來回擦拭的不適之感--嫌惡但又無措!“眼看”那手轉瞬就要去解了自己的中衣、齊恪便生出了“拼死都不可讓其得逞“之意.......然還不待他動便忽覺後枕處一麻、眼前一黑--旋即那三魂七魄又飄飄落落地墜回了“雲城”,所有的慌張無措悄然而逝......

    “看!安生了不是!”鄭凌瓊拋下棉帛,對着束手縛腳末楊一笑,“也不知是哪個郎中開得這般兇的藥,這般喫下去切莫喫死了又拿我們問罪!”

    “可我竟不知他要喫到哪日才歇!“正搓揉着裙裾末楊隨口就接過了鄭凌瓊的話,眸子停在齊恪此時已然廖白的臉上,半分都不肯挪開,“本就不是健碩之人、又不曾喫過半分苦的,確是經不起什麼折騰!”

    鄭凌瓊掩在面帛下的嘴角吊了吊,眼中除了一貫的“良善”、“愚弱“之外竟然流瀉出一點驚詫之色,“我是個裝不住心思也裝不住話的人!想着了便說。所以有一句話......”

    “什麼話?要說就快些說來!”末楊用眼梢撇了鄭凌瓊一眼,“你既也不懂藥,倒又能說出什麼來!”

    豈知末楊說完這話就看着鄭凌瓊來回不停地擡頭、低頭、開口、閉口,卻始終吐不出一個字來,害得本就心煩意亂的她即刻就惱了、自腰間撿起一塊藍牌就兇,“吞吞吐吐的!再不說休怪我煩了請規矩罰你!”

    “我說!我說!不就是怕姐姐動氣麼?”鄭凌瓊急忙去抱住了末楊舉着牌子的手,“見姐姐方纔的焦急樣兒,我是覺得姐姐對他、對這個恪王.......也還是有情?”

    “呸!”末楊照着鄭凌瓊當臉一口啐去,又聽“啪”的一聲,末楊的手掌也狠狠穩穩地落在了鄭凌瓊的臉上,頓時就升起了火辣辣的疼!

    “莫以爲你誇下了海口能治得了我的傷就可肆無忌憚地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便是什麼都想得、什麼都說得!”

    “再要渾說混想的,只怕他不死你倒是先死!或者我把你送去與那連鬼都不如的人一處,倒也是正經!”

    “我只對主子有情,至死不渝!至於他--”末楊側頭看了眼齊恪、眸中更多了由一抹心酸化作的恨意,“我對他雖是假意,他又何嘗拿我當作過有情之人?我從來就是他與那瘋婆賭氣的用具罷了,他就是爲出那口瘋婆瞧不見他的氣!”

    “他心裏就只有瘋婆!哪怕是吵得不可開交了、哪怕是瘋婆去燒他王府那夜,他還在畫她!按說畫也就畫了,可他那時已是帶着我走脫了、火都燒起來了,他想起那畫,便也瘋了樣的要回去取......我攔得好苦卻攔不住!若不是忠、良、賢、德四個把他硬抗走了......呵呵!”

    末楊的笑帶着三分不甘、七分揶揄,“莫看他之後還是與瘋婆鬧得兇、還提退親,可別人不知我卻是知道,自火燒那夜起他便是恨上了我--因此莫說是王妃、縱然是妾我也是做不成的了!”

    “我並不知道這些個就裏,果然是可恨可惡的!今後再不會提了惹姐姐生氣!姐姐且消消氣!”誠惶誠恐的鄭凌瓊捧着被賞了一巴掌又被啐了一臉唾沫的臉頰跪下了給末楊賠罪。她垂着頭理應也是低着眸,可實在的,她的眼還是落在了末楊那雙在裙裾上一刻不停或捏或搓的手上,心裏有一陣陣地冷笑接踵而至:“連欲蓋彌彰都做不周全,偏還生了個克伐怨欲的性子,恪王這等人物雖能受你矇騙、可終究還是不能瞧得上你,至於你那主子--天人一般的盛遠、於你就更是妄想了!!”。

    “你且做夢吧!、一場連着一場的也是極有意思。且我要的不就是你鸇視狼顧般的心繫兩頭,唯有這般才能助我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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