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四百八十五、矜其能
    鄭凌瑤話音方落便覺背後有陰霾沉沉壓來。她不用回頭便知定是疑心不泯的末楊已然到了左近,心中呼了聲“好快!”、又讚了聲自己“卻還是不如我快!”

    “姐姐來看!”心尚在亂跳的鄭凌瓊側身讓過了好讓末楊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齊恪的兩隻手,她垂下頭作了個凝思狀,邊還嘟囔着,“我當真就是不記得他手上還戴了什麼!或是我弄混了、之前是在的,如今卻是丟了?”

    實則縱若鄭凌瑤不喚,末楊也定是要上前去察看一番的。莫說如今她是缺財少物,就是不缺的,就此能摘去了那個自看見便覺扎眼疼的事物,不也是能讓自己舒暢些?!可爲何就尋不着了、看不見了?豈不是怪誕?故以她一旦瞥見鄭凌瓊探身伸手便驅步上前,奈何鄭凌瓊“人高馬大”的、不走近了竟是看不真切她究竟做了什麼......

    “我可是記得讓你一起收進匣子裏去的!”末楊的眼盯着齊恪的十指不放,說話的聲氣像是自腹中飄出來似得,催得鄭凌瓊一個哆嗦,急忙“自保”。

    “當日我是捧着匣子讓姐姐放的,幾樣大的都是看清了的,所以記得。可那東西是真不曾看見!姐姐想想那會兒我並不曾沾手、之後也再不曾開了那匣子看過,可莫賴是我偷拿了去,我可是擔不起!”

    “姐姐若要不信的,儘管來搜!”鄭凌瓊兩臂一張站了個挺直,“搜罷了身上、我住的那裏也是去搜上一回。終歸是要去取了我東西攏共都給了姐姐的,也是正好。要知我最不願的就是姐姐誤會了我、自此就與我疏遠了去!”

    “搜你?”末楊調回目光將鄭凌瓊周身掃了一遍,忽然搖搖頭、嗤笑着道,“你肯讓我搜就是料定了我定搜不到。我做這蠢事作甚?”

    “且那東西並不值什麼,不見便不見了罷!”末楊幽幽然酸出了一句,又俯身去看齊恪,“他的臉爲何又是這樣紅紫?喘氣也粗重、看着可是不暢。”

    “早與姐姐說了,想是藥性罷了!一日裏總有那麼幾回是會這樣,姐姐近來過來得少,因此看見的也少些。”鄭凌瓊一邊回着末楊的話,一邊恨不得要跺腳吼上一句“殿下且要忍耐些、再裝像些!”。

    “我當他神情這般苦惱、厭煩是爲了什麼,原來還是藥性!”末楊喃喃說罷就支起了腰身,側過頭對着鄭凌瓊陰惻惻一笑,“你可有聽說過,有人看着是跟死人一樣,可他能聽、能聞、清醒得很,只是不能說話?”

    末楊這問可是蹊蹺難當。一霎時“可是被她識破了”、“可是她在詐我”、“藥被識破了要麼即刻就與殿下一同逃了”等等之想在鄭凌瓊腦間狂飛亂撞......終究還是想定了“畢竟還不曾準備妥當,這會兒還是死撐到最後一刻再看罷。”

    “倒真是聽說過。不過我也聽說多是摔了腦袋的昏沉不醒的人才會這般......”決了意的鄭凌瓊對着末楊嘴角那一抹意味不明的上揚回以一笑,心下的忐忑卻起落更疾。爲策萬全她悄默聲息地將一手探向袖中暗袋,眼中擺着的還是癡蒙之色,“姐姐這會兒問,可是疑心恪王也是這般?他是被下了藥的、必定是封了五感,應是不會!”

    “被下藥封了五感?難爲你一個不通藥理的人懂得還真是不少!不過麼,我爲何竟自覺得你這話說得不真切......因此我要看看可是你說的每一句都是不真切!”

    末楊慢吞吞地說罷,驀地就揚手扯下了鄭凌瓊的面帛--手勢之快、快到驚覺自己“受襲”鄭凌根本不及將那把早已攥在手中的香粉向她撒去......正在她爲“是行是滯”而慌亂之時,卻又聽見末楊一長串絲毫不掩樂禍之意的“惋嘆”迭起,“哎呀!咦.......可惜了,果然也就只能是這般的命了!”

    瞬息之間,室中立着的兩人一歡一窘,方纔的劍拔弩張之勢似乎已悄然不見。鄭凌瓊半真半假地驚恐着急忙垂頭,待一口氣終於喘均了纔再偷瞥了得意洋洋的末楊一眼,默然地松下手中那撮香粉,心裏暗忖着“這會兒這疑也不疑了?尋不見的東西也不尋了?果然她是個見着姿色不如自己的便要生出愜心來的人?當真竟是這般淺陋的?也虧得我是有備!

    鄭凌瓊這一垂頭可就“苦”了末楊,催着她更生了些”善事“之心出來且要將這“獨特之色”好好相看一番,“呵呵”一笑就欺身上前。奈何她每踏近一步鄭凌瓊便退去一步,只三步,末楊就添不耐,“你本就是說過待我傷愈了要讓我看一看真面目的,我這裏雖只好了一半兒,可終是好了些,你與我一看也是理所應當。”

    “再者說,你這.......”末楊竟伸手去夾起了鄭凌瓊的臉龐,“嘖嘖嘖!你們皇帝可是失心瘋了將你送來?或者我只能認作是南北不同,你們這些蠻夷只當你這樣就是絕色了?”

    “我自來後才知,南北確是、確是不同的!姐姐莫要取笑我了!”滿臉“臊紅”的鄭凌瓊焦灼萬分,幾次欲要去撣開末楊的手,可終究還是不敢,“我哪裏能及姐姐分毫,先前說什麼等姐姐好了才讓看、分明是因爲自嘆不如、怕讓姐姐恥笑......也就是因此我才說姐姐縱是有兩道斜紅不褪,也是美過我千倍!”

    “哈哈!”末楊一指在鄭凌瓊眼下抹過,笑得尤其暢快,“我之前還一直誇你一雙眼長得甚好、有時竟能看到剪水之色......不想只能是獨獨來看的,不!獨獨來看也是不能,怪不得你平日裏都是恨不得將面帛遮到眼簾下才是解恨,原來你的眼下竟是天生的青黑!”

    “你膚黑我本是知道的,但不知臉頰上如此粗糙!”末楊的手指又往鄭凌瓊的臉頰上探了個來回,“平日裏看你山根並不低窪,誰知老天竟讓你配了個蒜頭樣的下半截.....還有你這張嘴,紅潤是不缺,可肥厚得太是過了,怎生都是會讓人不適!”

    “好端端的臉,偏還橫生出兩塊肉來!恨不得拿刀切了去!”末楊捏罷了鄭凌瓊稍凸的兩腮,莫名將那手擡到眼前看了看,鄙薄之氣滿溢而出,“我勸你倒是少害臊臉紅。本就是黑了,臉色再一紅,可就真應了青紅交加,可還能找出更邋遢的來?”

    “偏還把身板兒長成這般高壯,也虧得你沒讓至尊留下,不然恐怕做個粗使宮婢都要被人嫌棄!”

    “姐姐說得是!”鄭凌瓊見末楊終於收手,如獲大釋搬得連忙撿了被扔在地上的面帛戴上,小聲憋屈着,“但姐姐不知,在我們北地,我這般的長相也、也是還.....還好!”

    “哈哈!哈哈哈!”末楊又笑!笑得前俯後仰、幾次伸手去眼旁擦拭,“我當你不爭美,原來也是個爭的!只是在這裏你是爭不得了,願你來日能回了北地去,屆時你再美罷!”

    “罷了!我不能再笑了!”末楊笑到腹痛,兩手攏起往寬蕩蕩的大衫裏一叉,頓時蟻腰立現,“這一鬧也是耽誤了不少時候了,畢竟籌措錢兩纔是如今頭等要緊的!”

    “是呢,姐姐,正事要緊!全憑姐姐吩咐!”

    末楊見“萎靡”的鄭凌瓊低眉順眼地應着自己,驕矜之氣更盛:“去!把他來時穿的衣裳都取了來,將鑲嵌其上的珠玉都摘下了,金線、銀線也都拆了下來,切不要拆斷了!”

    “啊?這?金線、銀線?”鄭凌瓊是真的目瞪口呆,“拆、拆下來?”

    “就是拆了下來!”末楊雙眉一立就要發怒,“難道你要告訴了我,你們北地女子不會女紅?”

    “不不不!並不是!只是這些個只是線又不值什麼.....姐姐要來作甚?”

    “你不懂便不要胡亂猜、胡亂問!”末楊橫了鄭凌瓊一眼,“別人衣裳上的金線銀線或是不值幾何,可恪王殿下衣裳上的卻是不知要值幾何!其中的每股線都是真金白銀捻成的,並不如別人家的那般只摻雜些取個熱鬧、取個色。”。

    “若說值錢,這些拆下來可比那指環強了許多。故以我們暫且就不尋那物了,待來日閒了再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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