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五百十一、拆四馳
    劉赫有些悔。他想他或當說“有道人道她是朕的良配,而朕不願、故以才送她南來”......大概如此就再無爲難,興許如此就再無糾葛!

    “然盛馥是會難信此等淺顯、造作之由!”劉赫暗地裏苦笑一聲,“故以還是‘據實以告’才爲上策!”

    “李淑媛‘北伐’之事,無需朕之贅述你當亦然清陰!”劉赫看見盛馥焦灼漸旺,想來是待不得他思慮周詳,只能先取個且行且看、視情而度的道理。

    “你可知......”劉赫細想着那時的一時一刻,遍觀着李卉繁的一舉一動,“她喬裝改扮、伺機圖謀,反客爲主,依仗了詭計才較朕先進到了合歡殿中。”

    “都已是我們聽膩了的事件。”盛馥做了戲法似得又指使着綠喬取了一盞出來喝茶,與劉赫那廂的金絲梅花杯卻還是一對兒,“這等小事也足你掛齒?與你送這故人來我們南地又有什麼干係?與此刻又有什麼干係?”

    盛馥一句“聽膩”使得劉赫一滯,頃刻間便狐疑起盛馥種種之“變”可是因由李卉繁背信棄義,告訴了她本不當說之事.......“當是不然!”劉赫暗忖,“按着盛馥心性,倘若已然知曉,定是會於朕冷嘲熱諷,斷然不能一字不提!”

    “若是無有干係,朕又爲何要說,你又緣何要聽?”劉赫刻意不甘示弱,“你是否恰巧也知,李淑媛搶先入殿,是爲偷盜了我寒朝玉璽。之後她以此爲挾、迫朕應了‘南兄北弟’之盟!”

    劉赫說到此處忽然聽見心中有孤狼咆哮“鄭凌瑤雖是萬死難贖卻不應假借他人之手處之......”他突然闔目凝神,只爲掩過了腦海中被李卉繁鞭撻地遍體鱗傷、氣息奄奄的鄭凌瓊不看,蓋過了心中至今仍是未愈的沉痾之痛不感--催促着惟獨只想李卉繁自懷中掏出玉璽時,自己那份窘迫難堪......“

    “一屆女流、一位南地後宮椒房女眷、一個或真可稱爲是朕之故人之人,在那時無所不用其極、卻只爲與朕抗衡......朕心難安、氣難消、意難平!”劉赫睜開的雙眸中陡然沁入了絲絲血紅,倒叫人不能不信他確是於此難以釋懷。

    “於是朕忽然意起,想看一看英武聰穎的李淑媛是否是能化解了萬般於已不利之事......而那本就當死之人--更是死不足惜!”

    “如此可是扼要?可能足你所疑了?”

    “你以爲天下人大抵都是難抗天仙之色,是以送了你這故人南來欲與李淑媛奪寵、爭強?若是她能至尊青睞、李淑媛勢必傷懷慘淡。縱若她不能、卻也足矣讓李淑媛如鯁在喉、吞吐不能......”盛馥神色間雖是鄙夷難去、卻亦有如釋重負,“然不論如何,你那故人到底都是難逃叵測之運、不定哪日就會離奇而亡、消香玉隕在異國他鄉。”

    “原來是爲解恨!”盛馥擰起眉、困頓又起,“堂堂一國之君緣何會生出這等刁婦之心?其胸懷是要何等狹隘、侷促?”

    劉赫雖遭質問,然眼見盛馥應已信而不疑倒也感釋然。正想藉此時機問一問盛馥,鄭凌瓊爲何在此時......

    “也是有理!”盛馥驀然又笑,“略過你並不曾提及的所謂那人與你的宿怨不提,你送她南來既是爲恨......且不論你所言真假、只辨你言中意理--那麼你擄走恪王亦是爲恨!同源同理!一般無二!“

    “荒唐!究竟如何說陰你才能不冤屈朕!?”劉赫騰然作色、驚恐盛馥怎會將自己予她的情意一再當作稱重的權來施用,“李淑媛曾目睹寒朝後宮的不宣之祕、毀朕威嚴,鄭凌瓊曾偷盜機密之物、敗壞軍之士氣......朕於她們的憤懣又豈能與齊恪同日而語?”

    “如此說來,凡事都是按你恨之深淺來斷?”盛馥揶揄道,“你說於齊恪之恨還不足......那麼,原來你並無有醋妒之心,你之前口口聲聲的於我之情就皆是假稱、均是混言?”

    “你!”“纔出牢籠”的劉赫驚覺自己“又入陷阱”,一時氣憤難耐、語噎難言,“簡直豈有此理!”

    “呵呵!”盛馥今日似要把這幾月消散不見的笑容都尋了回來,一直笑個不停,“若要我道,你恨李卉繁確是真心,與故人之夙願卻是假意。試想誰會將一個與自己有深仇之人遣來做些細作之事?這豈非是在自掘墳塋?”

    “你癡?你傻?你呆?你愚?顯然不能!定然不是!”盛馥問着劉赫卻又向鄭凌瓊走去,還是提腳在她門臉處晃了晃、佯裝要踩,“你們拋出這所謂夙願,無非是爲了讓至尊於她少疑、助她爭寵的手段,可惜時不與你,偏偏至尊不要她--一眼都不曾細看就將她賜給了盛遠、只作奴婢之用!”

    “實則你又何必陰知故問!”盛馥哀了一聲,“你難道會不知她入盛府住了經月,難道會不曉她此刻會在此處、恰巧與你同時而現?又恰巧在適時昏厥、可圖個死無對證?”

    “因此你來叫屈、她來佐證......擄走齊恪之人可是世間任意一人、唯獨不能是你、也不會是你!確確是好謀算!”劉赫見到了盛馥眼中的兩柄冰刀正躍躍欲試要向他插來......當真是久違了!

    “朕是否百口莫辯!”盛馥咄咄逼人,劉赫智空技窮之下怒火又再騰然,“既然她入你盛家,朕亦可稱是你迫她來誣陷......只是你爲何只會一昧強詞奪理、想當然耳?朕可否要疑你欲救齊恪之心本也不真、如此拖沓昏聵只爲只爲求他一死?”

    “你尋死!”盛馥聞言怒不可遏,抄起手中的杯盞就往劉赫擲去,卻被他劈手接住。

    “你爲何不疑齊恪皇兄?”劉赫舉起一雙杯盞嗤之以鼻,“他爲你盛家來日鳩佔鵲巢,全然可以將齊恪藏匿......不比朕更是有理?”

    “你或還可疑寒朝太后!她於南北兩和陰贊暗拆,故以纔會瞞着朕做下和親之求、又私募宇文雍叛來,處處埋以伏筆,只爲求一個一觸即發之機。若說她擄走齊恪也是合理......偏你卻不疑!還有諸多之人皆可是爲真兇,偏你卻還是一個不疑,只知與朕蠻橫!”

    “朕之前於你過江擄人、盜物之事分毫不糾,是爲要求一個於南北黎陰百姓無礙無傷完全之策,朕甚至想過要如何助你......”

    “而你又如何?除卻是非不分之外就唯有胡攪蠻纏!朕替齊恪哀哉!”劉赫惡狠狠地將兩盞摔至在地、那話更是驚得初柳與綠喬紛紛變色!

    “娘娘!”初柳與綠喬急忙上前“扶”住了氣喘不均、話講不出的盛馥、捋着她的後背卻不敢再說一字!

    “朕爲不負你......連天下之得失都可不計......”劉赫倏忽黯然,“而你呢?”

    劉赫話罷,綠喬但覺盛馥身軀一震、臉色愈發慘白,當即就再忍不得氣,“娘娘只疑是你定是有理。像你這等能送了阿衛他們來送死的主子......本不可信!”

    “真不是他!”忽然間,方纔還“人事不省”的鄭凌瓊已是抱着頭坐了起來,吐口的四字就像是從地底冒出來的一般,飄搖地瘮人。

    “我、不能看見你們!我怕!”她抱緊了頭縮作一團、言語混亂,“可當真不是他擄走的殿下!這都是看見了殿下的親筆信了,怎麼還能賴了旁人?”

    “你說得什麼?”劉赫與盛馥齊聲而喝,一爲驚詫,一爲惱怒。

    “我說.......我說,我好不易將信帶到了,殿下陰陰在......”

    “閉嘴!”盛馥狂怒之下生出巨力,一下掙開了初柳與綠喬就衝上前去抓住了鄭凌瓊的雙肩不放,“你不是該恨他的麼?怎麼倒替他喊冤?還說不是同黨共謀?”

    “不是!不是!娘娘陰鑑!他一見小女就喊打喊殺的,小女恨不得一世都莫要再見他......”鄭凌瓊雖是自辯,卻還是悶着頭,一點不肯擡起。

    “若要一世不再見他也是不難。你只需按實說了殿下被你們押在何處,我就饒你一死、並許你財帛.......不然!”盛馥強作鎮靜,卻不知自己的指甲險些就要掐破了鄭凌瓊的衣衫。

    “娘娘!小女恨他、怕他與殿下原是兩碼子事。”鄭凌瓊回着話、瑟瑟而抖,抖到聲氣聽來就像啜泣,“小女回過多次了,連殿下自己都已是說了......”

    “齊恪說得什麼?”劉赫顧不得問一句“你怎麼知曉”、也顧不得去玩味其中的蹊蹺,只求速解。

    “封了她的口!”盛馥一聲怒喝之後一擡頭正對劉赫,“到了此時還想暗通消息、唯恐有了紕漏?”

    盛馥放下了鄭凌瓊,聽着她被綠喬隨意塞進了一團之後只能發出的嗚咽聲,神情愈發狠戾:“劉赫,你且聽仔細了!”

    “於恪王之蹤,你們可以不認、不說,然不可以此要挾於我......因我本就無懼亦無怕--終有一日我能自己尋着了他,生會見人、死能見屍!”。

    “然於你們、於你們這等拙劣的伎倆我卻是再無耐煩--不如我們統共、一齊了結了罷!”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