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五百五十六、待蓍蔡
    聽得劉赫的“迷離之言”,盛爲乾笑了兩聲,“之前二郎於天意二字半信半疑,可歷經種種之後,似又不得不信!而今因緣際會這四字於二郎不是偶然卻是必然......諸如毫釐之差可致千里之遙之類,本也不是錯失、而是天定!”

    劉赫瞥他一眼,知他是暗諷那時自己與盛馥的失之交臂,“呵呵!”他亦乾笑兩聲,“往往曲折亦是天定,不至神魂俱滅那時,又怎知定是錯失?”

    盛爲驀然語滯。他暗忖起自己可是知道劉赫自哪時起也是成了“瘋癲之人”?他想自己此刻或是無需去與這瘋人計較,因是自己怎生都糾纏不過此位“橫豎爲理、左右爲道”,且顛來倒去只有一己之橫豎左右之人,他想既然劉赫如盲似聾,旁人又豈能置喙?

    “瘋婆之瘋在其表,瘋人之瘋則在其裏。常時只逢其一便足以讓人驚惶,而今這‘一應俱全’之況,倒讓二郎要好生花一番氣力消受!”

    或是因盛爲默然不語他終覺不宜,或是因他當真牽掛盛馥,劉赫忽然發問:“盛馥可曾服了那藥?”

    ”服......服了的罷!”盛爲不想告訴劉赫,盛馥執意不肯用“他相贈之藥”,卻又暗地裏喫着自己偷給她的--既然如此,說服了非但不錯,更是會少添些枝節,大家輕省。

    “哦?”劉赫眯起了眼,“當真?”

    “真的不能再真!”盛爲說時臉不紅、心不跳,“需知你們都是可如落花、流水、行雲、驟雨,無論來時是何等瑰麗、喧鬧,無論自認是何等的多姿芬芳,一旦去時亦就去了,哪裏還有蹤影可尋?”

    “然二郎不同。二郎與盛馥原是同根同脈,休慼相關。是以她的好與不好亦是二郎的好與不好。其間箇中牽絆關切,又其實那等過眼之物可比擬的?”

    許是盛爲不耐其煩、許是他爲自己的肺腑之言所動--他愈說愈急、愈急愈忿,說罷時竟兀自不覺劉赫已是冷麪霜目......

    “拜見陛下!見過二郎。”恰好阿衛及時而現,“陛下,奴才迎駕晚了,願領責罰!”

    “無妨!”劉赫暫且“放過”了盛爲,示意阿衛起身說話,“此時在外,你等不必拘泥虛禮。”

    “回陛下,屋子早是被收拾妥當的。奴才與阿壯正在燒了熱水,好與陛下沐浴更衣,茶也是烹上了。再有,盛家女郎.....”阿衛忽覺被一雙如針之眼扎進皮肉--他一瞥盛爲,猛地抽了自己幾個嘴巴。“總改不了!總也改不了!爲何就是改不了!”

    “恪王妃的隨從們說,大致半個時辰之後便可用膳了!”

    劉赫瞧見阿衛的半邊臉頰倏忽就有些紅腫,不禁起了歉疚、生了心疼!他知曉阿衛這“總也改不了”爲的是祈願主子得償所願,他更知曉此趟自己要這兩個小子隨侍,原是緣由自己那莫大的“偏頗私心”--而他那偏頗私心願是給了阿利、阿凱。

    劉赫感激他們效忠經年從不問得失;他憐他們皆是年過而立、卻少有定寧之日;他恐此行若有萬一、他們再仿前世之舉......因此他惟願他們自此不涉風波。

    且那兩人家中皆有親眷、阿利更是新婚燕爾......劉赫兩下相較--只有阿衛、阿壯這兩個“孑然一身”之人,才能與他共度旦夕禍福。若有萬一,也是不涉旁人、不牽傷情。

    是以劉赫“私心”氾濫,只將此趟的裨益悉數給了阿利、阿凱。他讓兩人隨了劉曄而去--他想他們當是會生心去學些南地的或是大將軍府的“兵甲之道”,他想他們定是能潛心一觀水師之要。是以他篤定日後那兩人進可爲肱骨之臣享榮華富貴;退亦可以隱匿無蹤、安享餘生,應可謂是前程不惘。

    “只是如今虧折了這兩個小子!待等來日,待等諸事大成之後,朕必當好生彌補於他們。”劉赫悄無聲息地嗟慨了一番,只對阿衛道,“一時口誤罷了,毋庸動輒自罰。且今昔不同往日,你已非奴才,勿要妄自菲薄!”

    聽得啼笑皆非的盛爲正想告辭,又忽聞馬蹄聲疾。他原當是盛馥到了,正白了臉憂恐“那瘋婆太是貪快、可要不好!”,可一見來人,他就恨不得將那馬背上洋洋自得之人一腳踹下。

    “二郎!”財寶興高采烈的跳下馬背,也不管自己一個趔趄,連衝帶跌地奔了過來,“有趣有趣,太是有趣!”

    “成何體統!”盛爲一聲高斥,“大呼小喝,不識禮儀,二郎平素是這般教你的?”

    “奴才拜見陛下!”財寶滿不在意地給劉赫行了禮,又衝阿衛擠了擠眼,這才一臉委屈地又跟盛爲行禮,“奴才該死!奴才不該如此不知輕重,失儀於、於異國國君之前。”

    “雖然奴才如此也是情有可原。”其實財寶一看盛爲臉色就知曉他是在藉機生事、”指桑罵槐“,是以心中無有一點驚慌,只想哄了盛爲高興,“但奴才願領一百板子,再罰了半年的俸給......”

    “一百板子,那不得打死了?”阿衛駭然失色,“你不求二郎饒過你,反倒要自己領死?可是自中了迷香,不清醒了?”

    “那迷香精貴的。你們九將軍可不讓我碰!”財寶努努嘴,阿衛果然看見九郎正在趕來。

    “莫要胡言!”九郎走近財寶沉聲告誡了一句,旋即就跪在了劉赫面前,“拜見陛下,九郎前來複命。”

    劉赫道了句“辛苦”便令九郎平身。“盛二郎!”九郎轉過身來向盛爲行禮,不卑不亢、無喜無嗔,

    盛爲一見就不知從哪兒生出了氣性,嗤笑道,“九將軍有禮!九將軍意氣風發,這纔是今時不同過往日......不過麼,將軍方纔在君前既不自稱微臣亦不自稱末將,更不自稱字號,卻只以家中長幼之序來充,二郎倒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稀奇!實在稀奇!”

    九郎聽得侷促。他知“叛南投北”之舉是會是另他一生尷尬,然他不解爲何一向豁達的盛家二郎要在此時予他難堪、讓他窘迫。他瞥一眼盛爲,但見他眉眼中全是劍戟森森,不禁啞然失笑--“盛爲從不知藏,此刻這樣,無非是與陛下起了齟齬,因此拿我頂缸。”

    九郎有了主意,便知該如何說話行事--慣來旁事皆不要緊,唯有於陛下之忠纔是性命攸關。

    “不怕二郎見笑,我在陛下軍中仍只是無名小卒,何敢當將軍之稱。若二郎執意要如此戲謔於我,便是不亞於要害我犯個僭越、狂妄之罪,若是因此害死了我,二郎可能安心?”他再與盛爲鞠了一禮,淺笑中帶着挑釁。

    “還有依九郎自稱之事,那因我還不曾被授了官職,原是陛下諭令--既是陛下諭令便是禮制。良、寒不同、南北有別,二郎慣來灑脫超凡,怎麼而今倒要拘泥於良朝的禮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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