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十四、殘雷呵
    劉赫手持一塊綠豆糕,翻來覆去不知看了多少遍那烙於糕上的花紋。這素來是盛馥愛喫的,哪知今日,竟是一口未嘗。

    今日本說是議事,一向準時的盛馥竟來晚了。來晚了本也無妨,但盛馥是帶着眼中那兩柄冰刀來的。看她兩個丫鬟,也是滿腹心事。

    劉赫不好開口相問,只在那裏陪盛馥慢慢坐着。她不言,他便不語。

    陡然想到一事,或者能解了盛馥的狠戾之氣。

    “梅素,孤尋得一物。想來你會喜歡。”說罷轉身,取過一狹長錦匣:“你且打開看看。”

    盛馥冷冷一眼看去,雖還是冰,刀子卻是化了:“是什麼便給我看罷。我不猜!”

    劉赫打開錦盒,一張瑤琴赫然在目。盛馥不解,看向劉赫。

    劉赫展顏道:“此琴喚作“餘音”。據傳跟那“繞樑”本是一對。孤自識得梅素,便差人到處去尋好琴,如今便得了這一張。你可是喜歡?”

    “我爲何要喜歡?”

    劉赫愕然:“梅素不喜撫琴?”

    盛馥冷哼一聲:“你從哪處知曉我愛撫琴?偏偏,我是不會的!”

    “梅素愛聽琴。孤便道定愛撫琴。原是孤弄混了,莫怪。”劉赫心中有些許懊惱,好不容易尋來此琴,竟是盛馥不喜的。早知如此,該是弄明白再去尋物纔好。

    “我愛聽,着人彈於我聽便好。何必自己去侍弄這些?”盛馥眼中冰刀又起,起身離開:“今日不議事了。明日也不議。後日也不!”

    劉赫追也不是,坐也不是,甚是尷尬。待到盛馥摔門而去,才喚來阿衛,想問問阿衛可曾從那倆丫鬟嘴裏,聽到些什麼。

    “官家,這。。。。。”阿衛斯斯艾艾,扭捏非常。

    “她們今日都像是吃了炸雷,奴才不敢招惹。更不曾與奴才說了什麼。只是方纔綠喬這夜叉跟初柳說話,奴才聽了些。”

    “但說無妨。”

    “好似是,有一個盛家女郎之前的貼身丫鬟,今日跪在盛家園子門前不起。再有就是。。。。。”

    劉赫用眼睛剜着阿衛。阿衛心中叫苦不迭:這官家是隨了盛家女郎麼,怎麼眼神也似刀子一樣了。

    “再有就是。盛家女郎的未婚夫婿,今日到了。”阿衛卯足了勇氣開口說道。

    說罷去看自家主子臉色。心中又開始打鼓:偏偏就是我這麼倒黴,主子問話,沒有好的回。我今日可要仔細些,再仔細些。

    劉赫合上了琴盒。不由自主又伸出手指扣了扣那盒蓋:“未婚夫婿?”

    “奴才只是隱約聽到,什麼王爺。好似是,珂王爺。”

    “齊恪,齊爾永,恪王爺”劉赫輕聲唸到。

    盛爲今日五更末便已出門,只交代了管家,說是與人同去看那日出光芒萬丈之美。待到回來,已是傍晚,對今日家中變故一無所知。回房洗漱一回,換了衣裳便去找他姐姐說話。

    待進到苾馥軒,只覺得今日與往常不同。綠喬沒有打趣自己,初柳更是一副拘謹非常的模樣。

    盛爲對綠喬扮個鬼臉:“綠喬,今日姐姐竟未給你喫飯?見到你家二郎也沒氣力請安?”

    綠喬忙把他拖走三丈:“二郎,祖宗。你今日可得仔細着跟你姐姐說話。女郎這會子,像是要殺人!”

    “爲何?何故?哪個給了她氣受?莫不是那寒公子?”說罷盛爲捋了捋大袖,露出兩條瑩白光潔的胳臂:“待我去找他理論。”

    “祖宗!真真就是個祖宗。你且聽我把話說完。”綠喬一把拉住二郎。

    “不是那寒公子。是恪王爺來了。那末楊還一直在府門口跪着。”

    “他來作甚!找我姐姐要銀子陪了他王府麼。要多少給他便好!那末楊又來跪什麼?”盛爲霎時怒了,再一念,疑惑了:“綠喬,你說那末楊一直跪着?我回來並未曾見到。”

    綠喬鄙夷之態立現:“哼!跪了半日,我們不曾開門搭理,也不見恪王爺接她回去。便自己起身走了。”

    “呸!叛主的東西!虧得在盛府受了那麼多恩惠。連做樣都不肯做真切了。”

    盛爲反笑:“倒是個有脾性的。居然自己走了。有趣得緊。不知她回去怎跟她現主子交代。哈哈!”

    末楊跌坐在街邊,失魂落魄。

    揉了揉青腫的膝蓋,理了理已然皺了的衣裙,擡頭便是迎到路人投來的驚異眼光。

    末楊垂首冷笑了幾聲。

    “盛梅素,人人都誇你是好樣貌,誰又看到我遠勝於你?你有金山珠海堆砌這一身風骨,爲何我卻是沒有?”

    “盛梅素,你不就是託生的好?若不是你生在盛家,你連我一分都是及不上的!”

    “盛梅素,你跋扈囂張,悍妒狠戾,奢靡成性,仗的還不是你的家世!”

    “盛梅素,我不信命!我偏要與你鬥上一鬥!”

    黃昏時分,末楊一瘸一拐地返回了恪王別莊。

    “你竟回來了?!”恪王眉頭緊鎖:“怎麼孤交代的事情,你如今可以不辦了麼?”

    “妾本以爲,就算女郎記恨着妾,初柳她們念着舊日情分總會勸上一勸,不管如何今日會開了府門,先赦我回來。卻沒成想,始終未見動靜。”末楊跪着回話。

    恪王冷哼一聲,似好笑般指着末楊:“你還真當你是哪家的正經女郎?你只是個假傳主命的奴婢!你主子記恨你乃是應當,你往日的姐妹不助你也是合情合理。你倒抱怨別人薄情?當真有趣!”

    “奴不敢!奴只是實在支撐不住,想回來稍作歇息。”

    “奴明日一早便回那盛府門口。奴會跪到。。。。。。跪到倒下爲止。”末楊究竟還是忍不住,眼淚潸然而下。

    齊恪轉過頭去,不再看她:“孤曾告誡於你,不要心念太多。你且下去歇息吧。明日,不要再讓孤失望!”

    末楊忍着痛,一步一挪走向暫歇的偏院。

    “都當我是那棋子!不論持黑執白,我皆是那棋子。”

    “我是一顆好棋啊!我明明布了一條大龍,爲何反被屠龍?”

    “既如此。我何必再做那棋子?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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