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四十四、弦三疊
    劉赫放下書信,手指輕輕撫了撫紙帛,就着燭火點着。信帛燃起,一陣淡淡的牡丹香氣襲來,似是勾起了劉赫愁緒,整個人都沉寂了下來。

    “殿下!殿下!”

    劉赫隱約聽得阿衛呼喊。正疑着自己是失神錯聽,阿衛卻是“呯”的一聲,撞門而入!

    劉赫皺眉,這小子今日爲何這般失態,大呼小叫不算,居然還撞門而入,正想呵斥幾句,阿衛卻是撲跪在地,還一把按住了劉赫臂膀。

    “殿下,殿下坐穩。”阿衛一頭一臉的熱汗,氣喘噓噓。劉赫想要甩開阿衛雙手,阿衛卻是死不鬆手。

    劉赫怒了:“阿衛,究竟是何事,讓你這奴才如此驚慌,今日連體統都不守了!”

    早說晚說都是要說,阿衛心一橫,眼睛一閉!

    “殿下,盛家女郎,剛在木犀之藪門前,被,被一箭穿了個通透!生死不知!”

    劉赫笑了:“你自己去領板子!今日孤饒你不死!”

    阿衛卻是哭了:“殿下!真的啊!殿下!就是方纔。盛家女郎纔出園子,就被一箭從後背射入,自前胸穿出,還有,還有那恪王,也被那箭傷了前胸啊!殿下!奴才沒有渾說!”

    “如今雲城已是戒嚴!李先生他們都說先不要告訴殿下,以免殿下傷神,奴才卻是不敢不報啊!”

    劉赫看着阿衛,渾身顫抖:“你個狗奴才!今日是不想活了麼?誰指使你如此說的?告訴孤,孤饒你不死!”

    阿衛像是絕望了,索性坐於地上,

    “說是那箭奔着盛家女郎去的,恪王想去擋,卻又被盛家女郎擋了,一箭穿了兩人。”阿衛邊哭邊又說得詳盡些。

    劉赫覺得,自己的心,被那箭矢一下、一下、生生搗爛了!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出!

    阿衛驚慌失措,邊哭邊就想出去喊人。劉赫一把抓住:“不許去!不許說!”

    說着又是一口鮮血!

    阿衛跪下:“殿下莫嚇奴才!都是奴才的錯!奴才該聽李先生的,不來報與殿下知曉纔對!”

    劉赫沉沉然一笑:“你若此時不來報,來日,便只有去那陰司託夢於孤了!”

    “你速去備馬!”劉赫擦乾淨嘴角鮮血,便甩袖而出。

    盛家園子此時燈火通明,比逢年過節之時,還亮堂了幾分。

    園子裏面,站滿了侍衛家丁,一半舉着比臂膀還粗的火把,一半搭好了弓箭,心無旁騖地盯着圍牆,水道,假山、一切可以供人潛入的地方。風聲鶴唳!

    老祖親得知出事便暈了過去,一醒來就是哭個不停,一邊念着:“我就說這兩個一處是斷斷不得安寧的!”一邊着人去通昭寺找阿上,說要在園子佛堂內好好做上一場法事,祛災避兇。

    苾馥軒中,依舊是清風徐來,月明星稀的姣好景象。只是今日,軒中靜謐異常,襯着良辰,倒是透出絲絲悽惶來。

    齊恪捂着傷口,弓着背坐在盛馥房中。盛爲坐在一邊,雙手支頭,焦躁異常。初柳、綠喬不停地抹着眼淚,那眼睛,已是腫得跟真杏子一般。

    而唐太醫,正一籌莫展地看着齊恪。

    當時齊恪抱着盛馥回到園子不久,唐太醫跟一衆侍衛也是到了。

    唐太醫想先看齊恪,齊恪卻說他要敢就砍了他的頭,只讓他去看盛馥。盛家的府醫想來看他,也是不讓,一定要府醫去幫着唐太醫,哪怕是做什麼都好。

    唐太醫只好胡亂給齊恪敷了些止血藥膏,便去給盛馥看傷。

    如此齊恪便是捂着傷口,硬生生坐了一個時辰有餘,看着唐太醫他們給盛馥拔箭、施藥、縫合,不肯錯過一點。

    盛馥箭傷雖是貫穿,所幸未曾傷及要害。唐太醫一番檢視之後,下手又快又準。盛馥本就昏厥,又是用了麻沸散,倒是始終未覺苦楚,如今更是睡得深沉。

    唐太醫診治完盛馥,終於可以給齊恪瞧傷。一看之下,又是慶幸又是後怕不迭。

    原來那箭來勢甚是兇猛,射穿了盛馥之後,又再射入齊恪前胸,打斷了肋骨。也正是因着如此,纔是卡在了斷骨之中,沒有射進心房。

    唐太醫要清創接骨,又看齊恪已是面如金紙,怕是受不了那痛,便想也用了麻沸散,這樣殿下少受苦楚不算,還能好好歇息一番。不料齊恪就是不肯!

    “殿下!殿下自小就是吃藥怕苦,治傷怕痛!如今肋骨折斷,氣血又有虧蝕,比尋常更是不耐些。若不肯用麻沸散,如何承受接骨之痛啊?!”

    唐太醫一揖到底,又是心疼,又是焦急。

    “唐太醫,孤知你是心疼於孤。然此刻,孤斷不能昏睡過去。你且放手來治,孤耐得。”

    盛爲實在按捺不下,走過去,蹲到了齊恪面前:“齊爾永,盛馥如今已是無礙。園子也已是圍得鐵桶一般。你且睡上一睡,醒來也可再守着盛馥,免得那瘋婆醒來瞧不見你,又要發狂跟二郎要人!”

    “且,二郎雖是無用。遇事也可擔待一二,你且聽唐太醫的可好?”

    “不好!”齊恪看向盛爲:“此事,太大!若今夜不能有一決斷,明日便不知會生出多少枝節來!留清你切莫再勸!”

    “唐太醫,莫再要費口舌,快動手罷。再要羅嗦,孤便不治了!”

    唐太醫一聲長嘆:“那殿下要多耐着點了!”

    齊恪的衣衫又是血又是汗又是膏藥,早已黏呼呼一片,全貼在了身上。唐太醫讓小廝取來藥箱,拿出剪子,把衣衫盡數剪開,再取過棉帛把傷口細細擦拭乾淨。

    擦盡血污之後,盛爲一看,那傷口甚是駭人。一個血洞不算,周邊膚色也都泛着烏沉沉的青紫。

    “其實殿下當時不必拔出箭頭,只需從中斬斷便好。待老夫來了用了藥,也少喫一番苦頭,如今這傷口倒被你弄得,越發難看了!”唐太醫十分不忍。

    “你個老匹夫,從中斬斷?那麼近,傷了盛馥怎辦?你賠我?”齊恪佯怒,又往在牀上酣睡的盛馥看了一眼,喃喃道:“她爲了孤,連命都不要,孤這點痛,又算什麼?”

    “殿下,老夫餓得緊,殿下能否替在下討個人情,讓園子裏廚房替老夫備些喫食?老夫最是愛魚,如今雲城什麼魚正是當季便備什麼,清蒸最佳。藕夾也是甚好,夾些肉末油炸,脆爽鮮美。。。。。。”

    聽得唐太醫忽得說餓,又是想喫這個,要喫那個,齊恪連帶房中衆人均是茫然不解,想這老夫子方纔還是重擔壓身之姿,如今怎麼憑得就如此不着調起來。

    正想着,忽聽齊恪一聲慘嚎!衆人回神一看,唐太醫已是風馳電掣般在給齊恪上藥,縫合。這才明白,原是唐太醫怕齊恪忍不得那正骨之痛,纔是一番胡扯,想分了他的心神。

    齊恪臉上又是冷汗,又是淚水,混在一起嘀嗒而下,初柳見了實在不忍,就用熱水絞了把棉帛遞上。

    齊恪接了,胡亂擦了一下,看着唐太醫恬淡一笑:“你們可聽見唐太醫方纔說的了?快去備來,斷不可少了一樣。另外給孤也備些粥,熬些蔘湯來。今夜,是安生不得了。”

    初柳聽了,抹了眼裏就急急去了。唐太醫此時已縫完傷口,正上着夾板。

    “殿下可是怨恨老夫手重,要賞老夫活活撐死麼?”唐太醫也終是料理完齊恪傷口,籲出一口長氣,坐下開方寫藥。這兩位主子,如今終是無礙了!

    “當日殿下淋雨得了急症,老夫漏夜快馬從京城趕來,殿下卻是住進了園子,老夫便是連殿下一根頭髮都不得見到。今夜,老夫也是快馬連夜趕來,卻是進了盛家園子,一氣治了殿下與盛家女郎兩位。”。

    “這因果,今日纔算是償了。日後殿下與盛家女郎,自可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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