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六十三、王者香
    這一日,雲城百姓分成了兩撥。

    一撥圍在了即將建成的家學館門口看告示,另一撥則把盛家園子堵了個水泄不通。

    一大早,一隊馬車便自城門魚貫而入。一色的促榆木車架,寶藍色車幕;那車輪更是用厚厚的棉絮布帛裹得緊緊的,比尋常的不知要粗了幾許,赤金色的織錦車頂看起來更是富貴無邊。。。。。。

    這好奇的,茲要見了車幕上的寒蘭描飾,又是聞到了那若有若無的蘭花香氣,便知道,這是盛家大郎來了!

    盛家大郎來雲城了!這可是天仙下凡般的大事!這一生若能瞻仰那仙顏一次,便是死而無憾了!於是雲城一衆娘子、女郎歡欣着奔走相告,又夾帶着一衆只羨仙姿不羨仕的郎君,熙熙攘攘,挨山塞海的,把城門通往盛家園子之路堵了個結結實實!

    眼看車隊寸步難移,不知誰道了一聲“如此不好,甚是無理”,衆人便心領神會般的不再駐足觀望,而都是往着盛家園子蜂擁而去。可憐這一隊十幾輛車駕,只能跟在人羣之後迂緩而行,快到午時,都未曾進得盛家園子。

    這邊是轟轟烈烈的大隊人馬施施而行,家學館那邊卻也是沸沸揚揚,人聲不絕。

    原來也是一早,家學館就貼出告示,說將擇日開館,有意入學的,即日起可至此地報名。告示上又是羅列了各門各科的先生,教程,乃至學費,分門別類,詳盡仔細,密密麻麻將要貼滿了一堵牆。

    只見這學科從高門士族所喜的儒學、佛學、道學、雜學,到寒門庶族賴以爲生的各種工匠手藝,五花八門,無奇不有。更奇的是,還有學那胡語、鮮卑語的科目,真是跌煞了衆人的眼界。

    這家學館聲勢如此浩大,學費必然不菲吧?!不料非但不貴,同種同科的反倒較公學還便宜了幾成。只是這學費,任你是何種五珠,都是不要!。除了金銀二物,便只要稻米、布帛之類的物資。

    當日家學館籌建之時,盛家及寒公子曾張榜告示過此地會有寒門子弟一席之位。雲城衆人興奮過後便是將信將疑,時日一久就都說是那寒公子爲博好感糊弄着來的,沒料想今日一看,竟是真的。

    事兒是好啊!可若要是家中實在貧寒,竟是拿不出半點可抵資之物,又該如何?衆人再往後看去,便是明白了。

    原來只要找得到保人或以地、房抵押,便可賒賬。若是連保人或者抵押之物都無有的,那便去面見盛家二郎,以個人資歷,再做定奪。

    “見盛家二郎?那豈不是隻要長得風流俊俏的就能得了?”人羣中不知是誰,頗爲不滿。

    “你竟不知自從盛家女郎受傷,這家學館之事便是二郎在操持了嗎?再者二郎雖看似不羈,實則卻是滿腹經綸之人!這位兄臺莫不是嫉妒二郎美貌,纔出言不遜吧!?”另一人顯然不能苟同,出言相駁。

    眼見兩人一言不合就要拔劍,邊上衆人趕緊拉開:“這原是好事,兩位卻是爲何要爭打?”

    “甚是!這廂還沒看到賒賬之資要如何歸還呢!這纔是要緊!”

    衆人遂歇了起鬨之心,復又專心於告示之上。

    “看!”一人手指着一張告示:“這裏便有!”

    只見那頁告示上寫得明明白白,那賒賬之資,可自選年限歸還。若是學成能爲盛家所用的,還能減免。

    “果然盛家是念着鄉梓之情的,此舉可謂大善!”一老叟感嘆連連:“哪怕是我們這等寒門子弟,只要發奮,日後捐個濁官也是有望!甚好!甚好啊!”

    “那是因着你家雖是寒門,卻是商賈,又有田地,自然是可生此指望!像我們這種身無長物的,這賒了賬,還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償清!豈不是一輩子都賣給了盛家?!”有人不屑。

    “真是冥頑不靈!”老叟氣道:“這盛家這些年放了多少人從良你可知道?就算在盛家爲奴,只怕也比你如今更出息些!”

    那人一想,也是此理,便訕訕地不再說話。

    “殿下殫精竭慮做下此事,雲城百姓卻還是隻知感恩於盛家。這豈不是與殿下所願相悖?!”人羣背後不遠處,李先生微微躬下身體,輕輕說道。

    “盛家在此地本就是根深葉茂,我們初來乍到,又怎堪相比?李先生操之過急了!”劉赫晦澀一笑:“走吧,陪孤進去看看。”

    自那日在木犀之藪一番衝突之後,宇文凌旋倒是不曾再去劉赫府上。這樣每日少了一件事,衆人倒是有些不習慣。誰料前幾日,盛家二郎卻說是爲了家學館之事,不請自來。

    連番變故之下,劉赫最近是無心於此。家學館之事一般均由方娘子跟李先生接洽置備。這兩人也是謹慎忠誠,把事情做地有條有理。劉赫想不出還有什麼事需得盛爲親自造訪,但那是盛爲,曾經朝夕相處了兩月之多的盛爲,劉赫就算心中再多坎坷,也是必然會見的。

    自那日盛馥受傷,夜訪盛家園子至今,也並無多久,劉赫再見盛爲,卻覺得他沉穩斂跡了不少,心道果然是富貴清閒養人不養性,只有變故遭遇之下,心性才能成長啊!

    劉赫十分想問一問盛馥如何,又覺若問了,便多少會成那拔草尋蛇之舉,遂擱下心念,只問盛爲爲何而來。

    盛爲毫不拖沓,道是盛遠不日便會到達雲城,而盛馥則怕大哥一到,諸事生變,故讓盛爲來尋着劉赫,想要先聲奪人。

    原是盛遠本就不喜盛馥與劉赫聯手做這家學館,此次齊恪與盛馥中箭受傷,又是推諉在劉赫侍妾身上,盛遠便是有了十足的理由來阻撓上一回。

    本來木犀之藪之中琴序也即將開學,盛馥便想不如將家學館也一併做出聲勢去,讓雲城百姓人人皆知,個個期盼,屆時盛遠就算再不情願,也要礙於盛家家名,不能喊停!

    劉赫自然道好,倒也不是爲了替盛馥解圍,而是如今的境況,家學館之事一旦擱置,他在北地朝堂便會腹背受敵,舉步維艱。

    如此二人就定下今日在尚未竣工的家學館張貼告示,造勢於民。待劉赫見到如今這前擁後擠的景象,心中對盛馥的繾綣之情,更是濃了幾分:果然是得她便能擁得江山入懷誒!

    劉赫且思且行,不自覺間,已是進了家學館良久。

    “孤許久未來,竟已成這般規模了!”劉赫讚歎一聲:“李先生辛苦!”

    李先生看着這業已成型的家學館,也是豪氣萬丈!纔是短短几月啊!此處已是改頭換顏!這家學館的規模、氣派,任你尋遍南北兩地公、家學,都是無一能及。

    “殿下謬讚了!若不是盛家威壓巨大,若不是方娘子精明能幹,就憑在下,是斷斷成不了這等大事的!”李先生想起方纔自己還不忿衆人只念盛家之恩,頓感慚愧。

    “李先生不必過謙!日後孤需依仗你之日甚多,有得勞煩先生了!”

    李先生大喜,瞬間覺得殿下定是過了心中那劫,又復回到了以前寬厚、雍容的模樣,一時感觸,就要老淚縱橫。

    劉赫慢慢向前踱去,一陣微涼的秋風輕拂而過,“桂花快開了吧!”劉赫思緒又飄散開去,呼吸之間便想去尋覓那銘心刻骨木犀香。

    遽然間有香氣飄蕩,絲絲縷縷,緩緩侵襲,聞者自卑。。

    劉赫一凜,探口而出:“蘭爲王者香,芳馥清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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