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九十四、情深流
    齊恪手握寫好的書信,怔怔然地輕晃着。信封上墨跡早已乾透,他卻兀然不知。

    自與盛馥和好,今日乃是兩人頭一遭互不相讓起了爭執。齊恪雖自覺是忍無可忍盛馥的蠻橫才拂袖而去,卻也難免自悔。

    這樣一頭氣着,一頭悔着,一邊想着確不該縱着盛馥這一貫的蠻橫,一邊又怕她當真氣急了就把自己趕出園子去,左思量孤這回就是要治一治她這劣性,右打算怎樣賠禮她纔是能消氣。。。。。。這般“天人交戰”了良久,還是未決勝負,齊恪煩擾不堪,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站起來往門前踱了幾步,探首去看,並無來人:“孤在書房已是許久。她竟是不急?也不知差個人來看看?”

    “必是她未覺有錯!”齊恪走回書桌前坐下,只覺得氣更悶了:“凡是寡情薄意之事,都要牽扯上孤,也不知樂趣何在?!”

    “孤自是有愧,可她也說過再不提舊事。卻爲何每每一點意頭,都要揪住冷嘲暗諷?這樣無休無止地重揭傷疤,究竟是在傷誰的心?”

    “今日竟是連自己侄兒之事都拿來泄氣,實在無理!”

    齊恪越想越氣,一拳捶上了書桌,胸口一陣牽痛,悶哼一聲,捂住了傷處。一痛一捂之下齊恪陡然心慌起來。

    他心慌地想起盛馥被一箭穿透之時自己的赴死之心,想起自小嬌貴異常的自己爲了她受了剜肉之痛自拔箭頭,更想起的,便是當時盛馥飛身攔到他跟前時的那雙眼睛--美眸之間清清楚楚地印着:“寧願我死也要你無事!”

    確是心慌!心慌自己再是無力承受這種生離死別之痛!心慌有一日這世上若無有了盛馥,自己竟是無力獨活!

    齊恪越想越是心驚,站起身來就疾步往水榭而去。急衝衝地趕到了,卻見水榭中別無旁人,只有盛馥一個獨自躺在軟榻之上,還拿了一方絹帕遮住了臉。

    齊恪心中閃過方纔所慮,一陣心慌意亂,上前一把就扯下了盛馥臉上絹帕。

    盛馥本來迷糊着睡着了,闔着眼忽覺金光大盛,刺得頭疼,睜眼看見是齊恪手握帕子氣呼呼地站在蹋前,剛平下的氣也涌了上來“齊爾永你方纔兇我,這會又來扯我帕子,想作甚?”

    “你還問我作甚?好端端的,你以帕遮面又是何意?想嚇死孤麼?”

    “以帕遮面又能嚇得死殿下?難道殿下怕帕子下面是鬼怪了不成?”盛馥一把奪過帕子,突然就想到了什麼:“齊爾永,你。。。。。是怕我死了麼?”

    “一派胡言!”齊恪被說中了,話是犟,臉卻有些紅:“孤是怕你悶到。”

    盛馥見他這般,心略一蕩,所謂生氣,煙消雲散。

    “哼!你竟是忘記我怕光怕曬!我又走不得,也喊不到一個人來!只能在這裏躺着發呆,怕睡着了曬到,便拿帕子遮了臉。這也值得殿下大呼小叫?”

    “此舉不吉!”齊恪在軟榻上坐下,還往盛馥那裏擠了擠:“孤說不吉便是不吉!”

    齊恪擠過來,盛馥也是不讓,兩人瞪着眼睛互看着,僵持着。。。。。。一會兒,竟是同時笑出了聲來。

    “哼!”盛馥甩開了齊恪握上來的手:“殿下好大脾氣。且找別人撒去!”

    “孤的錯。孤錯了!縱是何事,任是何時,都是孤的錯。可好了?”

    “殿下這樣說,分明就是在說盛梅素慣是無理取鬧,刁鑽蠻橫之人。我若說好了,豈不就是認了?因此上,不好!”盛馥又扭過頭去,臉上卻是忍不住的笑。

    “無理取鬧也好,刁鑽蠻橫也罷,孤都愛!這便是孤的天命。天命不可違!”

    齊恪想抱她,又怕扯痛她傷口。盛馥傷得重,雖說垂伯的藥有奇效,唐太醫也是最好的方子,最好的藥材伺候着,但齊恪知道,自己的傷都是還經不起什麼力道,更何況盛馥的了。

    “殿下原來是因着天命的緣故麼?!”盛馥又是管不住自己,出言諷了一句。想起方纔方娘子所勸,硬是將話拐了個彎:“不過既然殿下說了,那日後我打也打得,罵也罵得,扔也扔得。。。。。”

    “可打!可罵!不可扔!”齊恪握住了盛馥雙手,一雙星目似要插進盛馥心裏去:“可爭、可辯、可鬧、可吵、可打、可罵,絕不可扔!”

    “今日我才知,殿下臉皮居然這樣厚!”盛馥看似漫不經心了瞥了齊恪一眼,嘴角好看的弧度卻是描畫出了一個甜潤之極的笑容。

    “可要喝茶?這些人都去了哪裏?竟讓你一人躺着。”齊恪問。

    “初柳兩個帶着莫念逛呢。方娘子我讓去找盛爲商議琴序先生的事兒了,遠的又喊不着。”

    “呵呵,你把孤氣走了,便是連人都喊不到一個了。可見是不能少了孤!”齊恪從暖籠裏取出茶壺,斟了杯,剛要遞給盛馥,轉念卻自己端着杯子想喂她。

    杯子還未及盛馥脣邊,就聽得盛爲“嘖嘖”之聲大作:“剛纔還鬥得盎盂相擊一般,二郎還想着勸和,一個轉身,你們倒又恩愛起來了。也不怕現眼。”

    “你的事情料理妥當了?”盛馥搶過杯子自己喝了,當作沒聽見盛爲的話,只問自己的。

    “妥當了。二郎自己去頂着中間的虧空。”盛爲也是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好了答着盛馥。

    “倒是跟我料的一樣。那另一個呢?”盛馥抿了抿嘴:”可是謝酈心?“

    “留清?什麼虧空?若是短了用賬,跟孤說,跟你姐姐說便是,哪裏有去煩勞謝酈心之禮?”

    “非也非也!二郎怎會短了錢財。待二郎說與你聽”

    盛爲平日裏雖跟齊恪無大無小、不講規矩,但凡遇大事,還是會收起頑劣,好生說與他聽。且盛爲近日來愈發覺得,遇事與齊恪商議,比與盛馥商議來得“安全”些,至少不用受那些“皮肉之苦”。不知不覺間,兩人這些日子倒是處出了之前十幾載都未曾有的親厚。

    盛爲言簡意駭,三言兩語說完,齊恪聽罷挑了挑眉,調笑道:“二郎此舉解了琴序之困,也多了與謝酈心相處之時,一舉兩得,當真高明。”

    “那是自然!琴序授課辛苦之極,要無有這一舉兩得,二郎除非癡了纔去教那些個瘋癲娘們兒!“

    “二郎替謝酈心一力應承了,若她不肯呢?”

    “斷然不會!齊爾永你想琴序裏屆時會有多少癡心娘們兒要盯着二郎,她巴不得要時時刻刻看着二郎。”盛爲正得色滿溢,突然想起什麼,一撲撲到盛馥蹋前,扯住了盛馥袖子。

    “盛馥!姐姐!二郎爲了琴序,這是捨身了!若跟衛兄似的被那些娘們兒看出了好歹,你可要找補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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