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一百二十、六月霏
    要說皇后入了二皇子府,碰着的第一件變扭,就是二皇子稱病不出。這兒郎不在,只跟媳婦說事,多少是有些不暢的。這兒媳可是聲名在外,脾性豪爽急躁,孃家又是皇帝倚重的大將軍府,言語之間必是得多拿捏些。

    且如今要說的非是一般的難事,尷尬事,而是打着一個離奇非常的幌子,說一件明着要二皇子喫虧的事兒!或者還不僅是喫虧吧,這可是一世的安危。

    然而箭在弦上,又怎能不發?皇后先是告訴了二皇子妃,她與皇帝忽然莫名昏睡之事,再是牽出了他們竟與二皇太子妃同時甦醒的異狀,循循而進,最終道出了“羽神轉世,舊孽纏身”的說法。待她說完了這解難之法,二皇子妃早已是面紅耳赤,激憤難掩了。

    皇后見她嘴脣都是要咬破了,一半安慰,一半脅迫着說道:太子妃爲解此劫已是自願出家,你們卻是多得了一位公子,若說不就藩是折損,也是不恰當。京裏又是什麼地方能必得的,本宮做主在京郊予你們些田地產業就是是了!且這世襲罔替不變,你腹中的公子,來日也是一樣的王爺,屆時再去就藩,京中、外埠一處不減,豈不是兩全其美。

    二皇子妃並不曾應,也是不吵。只道她是嫁過來的,且是新婦。如此之大的事,自然是要郎君做主。然二皇子現今病骨支離的,都是不能起牀拜見母后,這樣的大事,也不知何時纔是能清醒了聽得明白。。。。。。

    二皇子妃的應對,讓皇后覺得自己好似一拳打在棉花裏。橫豎的,也是挑不出她這話有什麼不是。然總不能讓她這樣拖延着,這裏要是不應,一會兒回宮於皇帝那裏就是愈發的難辦。當下狠狠心道:本宮也不是爲了與你們商量而來。本就是知會而已。二皇子妃切莫弄錯了。

    皇后既發難,二皇子妃也就拿出了秉性就迎面而上,說道:母后勿來嚇唬於我。我本就是個野慣的,圖的也就是二皇子日後就藩,我能比在京中自在些。如今這說改就改,我定是不樂意的。且這本就是你們皇家的事,又與我何干?倒要我搭上一世?至不濟的,待我生下了這孩兒,我還是回大將軍府做女郎去,倒也舒暢!

    皇后知道二皇子妃膽大,卻不想會是大至如此。一時間被噎住了不知再怎麼迫她。二皇子妃起了性子,卻還緊追不放,又道:這一堆的怪事,我也是害怕。好歹的,我孃家兵戈之氣重些,有那奸佞的,不管是人是鬼是神,總要離了遠些,這樣竟還是孃家好些。且此事既只需知會這府裏的,那父皇下了旨意就得,等接了旨,我自會打算去留。

    皇后此刻竟是覺得太子妃那冰山一樣的樣子看起來暖些。想方纔無論與她說什麼,她都是應喏,無有一絲悖駁。而這素日豔陽似的二皇子妃,而今伶牙俐齒的,竟只顧着自己活得舒暢,一點不念夫妻之情。不念夫妻之情,總該念着母子之情吧?

    皇后指着她也已隆起的小腹問道:你若回了大將軍府,是斷不能帶走這孩兒的。你倒是捨得?

    二皇子妃輕嗤了一聲:人是要處久了纔是生情。母子也是一樣。我要是回去了,二皇子總是還要再娶,這一個不是親生的是養,兩個那也是養,又如何了?只是我生的,必定是爲嫡長子,不然自我到我孃家,定是不能應的!

    皇后是給她氣得拂袖而去,既然你要皇帝旨意,那便給你皇帝旨意!本宮管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回宮只說你應了就好。若是你真的要拋夫棄子,做不成王妃的可是你,要被人唾棄的也是你,日後被自己孩兒記恨的還是你!一個棄妃,這輩子還想另嫁不成?!

    然而趁怒而走的皇后,越是臨近宮門了也越忐忑起來。哪怕是太子妃應承了,哪怕是可以不理二皇子妃,皇帝這裏倒是要怎樣才能過得去這關?一個不慎,皇帝暴怒之

    下廢了太子可怎生是好?今日這一遭走回來,皇后與太子妃婆媳情分已盡,與二皇子妃那是快要成仇!皇帝無論是改立了二皇子還是皇太孫,都不用等到“易主換代”,自己的好時光就已是到了頭!

    如今可不僅是爲了太子了,皇后更要爲了自己,把這“前孽”之事解完滿了。想着皇帝一向盛寵於己,又是有兄弟在朝堂立足,皇后壯起了十二分的膽色,只想與皇帝一講“一動不如一靜”、“江山需得平穩”之理。

    可真等回了宮、到了皇帝跟前,皇后只覺得手腳冰涼,魂都似飄走了!離宮時還好好的皇帝,此刻居然又是躺下了。雖然不曾昏睡,雖然看似如常,可那雙眸子裏是再尋不到一星光亮,一絲神采。。。。。。皇帝竟是癡了樣,只是躺着發呆。喊他,不應!拉他,不動!任你是搖他,拍他,怎樣喚他,叫他,他都是不驚不動。除卻呼吸,再無生氣。

    皇后問陛下怎會如此,宮婢道:奴婢們萬死!卻是不知!陛下只說有些乏累,躺下後就是這樣。。。。。。御醫們道:臣等萬死!卻也是不知!陛下這病同先前一致,毫無醫理可說。。。。。。

    皇后悲苦難言:爾等不知!本宮卻知!那是有人非但要本宮騎虎難下,更是要本宮把虎當作了千里馬來用!悔麼?恨麼?居然偏心於一個一而再、再而三謀算至親之人!?或者,這纔是帝王之道?!只是如今念這些亂糟糟的又有何用?皇帝不好,二皇子也是不好,這並不是“天罰”,而是“人罰”,若是動得慢了,只怕父子二人性命堪憂!

    皇后但覺一腔憤慨無處可泄:太子不可廢,然他的奴才能殺能剮!待風波過後,本宮定是要將這些暗地裏“縱鬼”的,一個一個地尋了出來,誅殺了九族!挫骨揚灰。。。。。。

    是日夜深之後,皇后私擬了兩道諭旨,蓋上了玉璽。次日這兩道諭旨便是分別傳至了太子府、二皇子府。

    太子妃接了旨,竟是什麼都沒有收拾,只帶着幾個陪嫁的奴婢便回了孃家。

    二皇子府卻是沒有尋到接旨之人。二皇子臥牀難起,二皇子妃昨日便已是又哭又鬧地回了大將軍府。尷尬之下,只能由管家充當了主子,草草收場!

    皇后又假皇帝之名昭告天下,洋洋灑灑數百言道:皇帝突發宿疾,沉痾難起。太子孝悌,願以一己陽壽爲祭,爲父祈福。因此觸動天道,太子妃反得天啓----太子原爲上古神靈託生,此生爲救蒼生於水火之中而來,若舍陽壽則觸犯天道,必將以江山黎民以罰。太子妃有感於天,又撼於太子,亦爲以凡胎之人侍奉於太子左右而自慚,終以大德爲上,自請出家替代太子修行,爲皇帝祈安、爲江山祈福。朝廷念其忠心良善,將於京郊修“水蓮寺”爲皇家寺院,供太子妃出家後修行所用。太子妃則是會在寺院修成後,正式落髮,從此別過紅塵。

    至於太子妃腹中的太子骨血,也只是說按天道意願,將過繼於二皇子膝下,以添江山福澤。

    此詔一出,太子黨羽幕僚紛紛附和、恭祝之聲此起彼伏,聲勢滔天。芸芸衆衆稱頌太子爲天賜之帝,忠孝無雙,恭儉愛民。。。。。。

    翌日,尚書令遞上了辭呈,說是年長體衰,只求得回原籍,讀書修心。從此門戶緊閉,只等皇帝准奏,便是啓程回鄉。。

    而二皇子妃,雖是二皇子拖着病體一次又一次地前去央求她回府,卻仍是不爲所動,賴在孃家就是不回。更有甚者,因是嫌二皇子去得多了,她的兄弟們便是霸住了將軍府的門再不讓進。知情之人也是扼腕嘆息,說只以爲大將軍是仁義剛正之人,卻不料他也是個徇私的!無非就是個外藩之事,他卻是由着自家女郎胡鬧不算,更是縱容兒郎們爲難一個落魄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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