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一百四十九、愁心去
    阿凱再是難耐,也不能去詢問或催促了主子。待看見沉默又是沉重的劉赫轉身離開,阿凱是徹底沒了主張。

    難不成這書信中是有什麼讓主子不悅了?還是那人就不是盛家大郎,只爲了要把信送到纔是渾說的?阿凱想起自己當時聽了就信,也未曾要個印證,便是有些懊惱:也不是初出茅廬之人,怎的就這樣信了呢?正在自責不休之時,劉赫卻是回了書房,後面還跟着個捧着匣子的阿衛。

    阿凱是識得阿衛的,知道他是在主子跟前得臉的小子。而阿衛雖也是識得阿凱,但只當他是主子放在外面暗地裏收賬管錢的,別的一概不曉。如今看見阿凱穿着王府禁衛的服制,雖是疑惑,但並不好奇想問。依着阿衛的“格言”---多管多問多心的奴才,定不是個好奴才,也定將是個短命的!

    劉赫示意阿衛打開匣子,阿凱見了匣中之物也是納悶:這不是才呈上來給主子的?怎麼這會兒他又給我來作甚?!

    原來這匣子裏裝的不是旁物,正是託林寺丹房才煉製出來的一味新“香”及一味新“藥”!這香跟藥只有一樣好處----但凡是服了、聞了,你問什麼,他便是會仔仔細細地答什麼,且是高高興興、心甘情願地答你,不會有一絲隱藏。

    說起這藥的來歷也算是波折。啓始之時就是鄭凌瑤不知從哪兒得來的半拉兒驗方,因是看來稀奇,她動手試煉,妄圖拼湊出個整方,來日可用。而她幾年擺弄不成,也就失了新鮮也沒了恆心,從此丟在一旁便不再理會。

    而託林寺的丹房裏原本就不缺醫家之人,早在鄭凌瑤試藥之時,他們就已是生了心細細從旁看着,但凡她的紕漏,也是詳盡地記了下來。。。。。。到她棄方不煉之時,他們倒是有了小成。如此不停地試着,終於是在去年研補齊了那張方子,且煉出了成藥!

    藥既出爐,便是要找人來試。託林寺中無人怕死,卻都是怕被人問去了平日不肯說的糗事----那可是要被嘲笑一世的把柄!於是一個個斯斯艾艾相互“謙讓”着,都不肯做那“無畏”之人。最後還是阿凱發了狠,道是抽籤由天定,才終是試成了藥。

    或者因着不是原方,這藥用起來甚是離奇。量重一點,試藥之人便是沉睡不醒如同長眠;量輕一點,那人又會歡快狂樂全然成了瘋癲。。。。。。一次次半成不成之下,那些醫家之人又是埋頭苦研,又是出山尋訪,前不久終是又製出了一味薰香來,道是此香能補那藥不足。

    如此方是定下了藥、香齊用之法。因人而異的藥量再加上這薰香同用,任是誰着了這兩樣,都是會如夜遊般神思清明又自不知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阿凱畢竟是那心思活泛之人,一刻愣怔之後便是猜想主子拿出此物,必定是與盛家大郎那信有涉!

    果然劉赫吩咐他帶了此藥同去,說是沈潔華交由盛家大郎,這藥也可由他隨意取用。但因世間尚無幾人識得此藥之性,盛家大郎應是許讓阿凱從旁相助。直到水落石出之時,再是連人帶藥返回而來。

    阿凱懂得主子心思,相助爲一、探清沈潔華究竟爲何要射傷盛家女郎就是爲二。且已此藥相贈,定是對盛家大郎要做之事大有裨益。如此,盛家也算是欠了主子一個人情。幾全其美!

    正當劉赫給盛家大郎回信之時,阿凱還是忍不得問了句:奴才想來想去,這事也是做得不妥!想他也並無有個信物憑證,當時奴才居然也就不疑。主子或也並不識得盛家大郎筆跡,怎的也憑一紙書信便信那人就是盛家大郎?

    劉赫停筆,深晦地笑了笑道:他這份憑證獨一無二,世上斷無二人能有!孤

    與他雖未曾謀面,但卻識得此證!

    阿凱尚在胡猜亂想這證是爲何物之時,阿衛輕聲提點:香!定是這香。你或是揣着這信久了便不自覺,但旁人聞了,卻是清晰無比!

    阿凱暗暗稱奇。原來盛家大郎的信物竟是這香氣!又想若是盛家大郎有香,盛家女郎也必然有香,正想找個時機問問阿衛盛家女郎的“憑證信物”又是何等樣香,瞧見滿眼的木樨樹,突然就有了答案。。。。。。。

    待等阿凱帶着劉赫回信返還原地之時,見着了白衣首領兩人竟都是高興,大有惺惺相惜之感!當下同去見了盛遠,仍是那美姬接去的書信,仍是那道冷清清的冰涼之聲:你家主子既不安心,那你跟着罷!

    跟着是跟着了,然起初還是見不着盛家大郎的面兒!他隔着車簾問清楚了這藥、香的用法,便總在夜深人靜之時才讓人去捆了沈潔華來,獨自一個用藥、問話。

    阿凱急!這盛家大郎總是這樣,倒要怎麼探得清主子吩咐之事?但見盛遠連自己的僕從都是不召一個,又能生出什麼二話!?這樣一日日地過去,阿凱倒覺得自己是離主子口中的雲城越行越近。

    若要阿凱說這一路之上有意思的,便只有跟那白衣首領攀上了交情這一樁事了。真當得是:江河長流,再見便是手足。

    兩人閒聊之下,阿凱纔是得知----這盛家大郎不說,自家主子也不說,盛家大郎要人,自家主子便給的緣由----原來這沈潔華竟是盛家大郎娘子的丫鬟!而她又是唯一一個知曉大郎娘子最後去處之人!

    而這白衣首領,正是盛家大郎娘子的舊部。他道盛遠乃是重情有義之人,於他們這些家將而言,他便是蕭家的姑爺,女郎既然不在了,自然聽候姑爺調遣。

    阿凱當時聽了還甚是不屑,盛家大郎我是至今未見,他那美姬我可是見了多次。若真是有情有義的,還能整日黏着一刻都不帶分開的?那白衣首領哀嘆一聲:你並不知他的苦。那些個紅粉骷髏,只是他用來自罰的罷了!

    阿凱還是不信,只道他是愚忠!待終到了那山裏,待見到了盛遠瘋了似得不管死活就要衝下山谷,待見到他燒山,待見到他命人殺了那美姬,待到他親手一劍一劍砍下,待聽見他夜半的悽聲撼哭。。。。。。阿凱終於是知道了,他的苦是有多深、多重、多難以言語!

    。。。。。。

    “盛家大郎,究竟是何等模樣?”

    阿凱尚浸在回想中唏噓,竟不曾聽見劉赫已是問了他兩遍。阿衛瞧他那癡怔怔的樣子實在不成話,忍不得又是拉了他一把:“主子問話呢!還發傻?!”

    “呀!主子恕罪,我是想愣怔過了!”阿凱忙行了一禮賠罪:“這盛家大郎的模樣。。。。。。”

    阿凱琢磨着倒是要如何形容纔是妥當:“這麼說罷,奴才這類一等一的糙人,初見盛家大郎之時,也是不敢大聲喘氣兒,只怕是聲兒大了就驚到了這天外之人!也是明白了他平日爲何不肯以貌示人,任是哪個見了都是抵不住,移不開眼啊!”

    “然後來。。。。。。”阿凱又想起盛遠持劍時那血紅的眼眸,猙獰扭曲的神情:“然後來,奴才還是不敢大聲喘氣兒,因他那會兒便像是從十八層煉獄而來,可怖之極!饒是奴才這樣過慣刀口上舔血日子的人,也是會怕!”。

    “哦。。。。。。”劉赫應了一聲之後便又是默然沉思。阿凱忽是覺得主子近來有些變!難說難描這“變”究竟是在何處,然真真切切的,他確是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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