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她還是料錯了----本以爲那侍衛聽了會有一兩點愧疚,不料他倒比起先更是兇狠了幾分,
“在王府大門吵鬧,原是抓的,捆得,這重的,也是殺得!她若是自己撞上了劍仞,那便是自戕!小娘子你要賴也是賴不上!”
“你!你們!”映蓮真想扶起宇文凌旋自此南迴,此生再不要見北地一人一馬!
“映蓮!”宇文凌旋魂遊似得喚了一聲,眼神始終望着那兩面旗幟,還有旗幟下那些正站着談笑風生之人,心如浮木一起一沉。忍,不對!爭,不對!容,不對!怨,也不對!鬥,不能!放,那是斷然不肯!
倒是要如何做纔是對的?倒是要怎樣想纔會少些苦楚?我並不多要什麼,我只要一個安穩的前程!只是這般微小之想,竟也是不成麼?!
恍惚間,宇文凌旋像是看見車隊中人蔑然地瞥了她一眼,
“扶我起來!我要起來!我不能讓他們看輕了去!”
“女郎,我們,我們回去了罷!好也好,歹也罷,還是回去了罷?!”映蓮哭着扶起了自家女郎:這真的是造的什麼孽!好端端的,爲何要自我作賤到這等地步!?回家任是閥閱不喜,任是衆人嘲笑,任是再嫁不易,可那總是家呀!總比在這地方任任欺辱強上百倍千倍。
“不回!我死也不回!我不信!不信!我不信老天給我這樣一個機遇又不與我好!這必是磨折,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
宇文凌旋搭着兩人慢慢起身,眼神還是盯着那處不動,說話聲音雖小,卻有些咬牙切齒。
忽然宇文凌旋臉色變了,那淡之又淡卻要呼之欲出的陰毒悄然不見,換上了許久不見的端莊溫潤之色。
“宇文女郎!”阿衛獨自前來,淺淺施了一禮。
“阿衛,本宮方纔叫你,你爲何不應不答,反而要去與那些車伕爲伍?”
“宇文女郎,迄今在這府裏唯一能稱本宮的,只有殿下母妃---晟王妃殿下。府裏有名份的娘們,自稱均爲妾或是奴。而女郎無名無份,竟是連妾與奴都是不能用來自稱。故此,女郎還是依照着南邊的舊習自稱罷!”
“你這奴才!你這奴才!”宇文凌旋纔剛自我安撫平穩的心,又是亂了!急了!怒了!什麼?!竟然是沒有名份?!
“是你家主子說要娶我爲妻,我纔是一路苦行而來!如今你家主子都不曾見得我一面,不曾說得什麼,倒要你一個奴才來教訓於我?還扯出什麼妾、奴來!你是欠了教訓麼?!”
“奴才只是耀王殿下的奴才,並不是別個的奴才!要教訓也是殿下教訓,輪不着別個教訓!再者,奴才只是轉述殿下示下,並無有胡編亂造。若宇文女郎還要執意自稱本宮的,便是有違律法,殿下道,按律處!”
宇文凌旋心涼如雪瑟瑟而抖:原本以爲只會是個不得寵不得愛的王妃,而如今。。。。。竟是要連妾都不如了?連那沈潔華,都是要比我強些麼?!
“他這是,是要趕我走麼?”良久,她從齒縫中迸出了一句話,無限悽楚。
“宇文女郎,你這他若是說的奴才主子,那該是稱殿下。漫說此地是北朝,就算是仍在南邊兒,這聲殿下是免不得的。”
“奴才主子交代過,女郎若要離去,也是自便。”
“那我若是不走呢?”
“畢竟宇文女郎也算是盛家女郎舊識,若
是要在這裏盤旋,殿下道看在盛女郎面兒上,亦會以遠客之禮以待。”
“女郎,我們回去罷!九郎,你倒也勸勸女郎!回去了罷!”映蓮輕搖着宇文凌旋那已是細得可比竹枝的臂膀,恨嘴脣都是咬破了:我一個奴婢都是忍不得這樣的羞辱,女郎爲何要忍?
“九郎全憑大姐姐決斷!”九郎並未如了映蓮的願去勸宇文凌旋,只是喪氣着說出了一句模棱兩可之話。心中不有些怕,有些怨:若是回去!自己孜孜以求的轉機當是不會有了!自己便又要去做那個無聞無爲無用,還不如一個得臉奴才顯眼的庶子。。。。。。。
“不!回!去!”宇文凌旋咬着牙,一字一字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映蓮一臉困惑,而九郎則是長吁了一口氣,松下緊繃的身體。
“那些是什麼?”宇文凌旋突然指着一件正往裏擡的箱子問阿衛。
“那些是南朝恪王與盛家女郎送來給王爺的。與女郎無涉!”阿衛聽見她問也不意外,穩當當地回道。
“恪王?哈哈哈!恪王倒是爲何要送東西給他?!謝謝他險些搶了盛馥麼?!”
“這些箱子個個都貼着紅封,一看便是作賀禮用的。我爲嫁而來,那便是我的!你去告訴了劉赫,既是送來給我的,便是要全給了我!一件都是不能少!”
“這是主子們的事兒,奴才也是不知!不過女郎還是不要妄言纔是妥當!”阿衛僅存的一點同情心,因着宇文凌旋這句話飄然而飛,剩下的,又是如同在雲城時一模一樣的鄙夷。
“你清楚明白地回了話便好。他若是不給的,我自也會修書去雲城,與盛馥好生說一說。另外我還要告訴了她,射殺她與恪王的沈潔華,可是這府裏的妾!”
阿衛的臉色騰得變了!這豈是可以胡說的?真要傳進盛家女郎的耳朵裏,主子再是辯解恐怕也是無用!那還得好?!
“宇文女郎!我們府裏並無有沈潔華這號人。殿下個妾裏連個姓沈的都是無有!女郎胡攪蠻纏也得有個分寸。”
“我不僅知道沈潔華是他的妾,更認得你們侍衛首領的聲音!莫以爲蒙着臉我便是不認得,除非他是死了,否則遲早會找出來對質個一二!”
“我們統領好好的在府裏哪裏都是不曾去過,哪裏去見的這位女郎?難不成是在夢中?”方纔拔劍的侍衛實在是聽不過,反脣相譏:“我們府裏攏共也就四個娘們兒,又哪裏多出個什麼沈什麼華的,我們都不曾聽說過!”
“呵呵!”宇文凌旋冷笑着:“你們原就是串通好的,如今我倒還指望會有真話給我?!莫不是真當我是癡傻的麼?”
“九郎,映蓮,我們進去!”宇文凌旋昂起了頭,擡腳就往大門而去:“我偏就是留下,我偏就是要找出沈潔華,我偏就是要告訴了盛馥你們唱的這齣好戲!。。。。。。
“且慢!”又是那個侍衛攔在了當前!
“怎麼?!你們主子都是說了會以遠客之道以待,我還是不得進?”宇文凌旋雖是說得嚴厲,但那微顫的聲音卻是露了她的怯,她的怕!
“宇文女郎,這府門不是誰人都能走得。若要留下,還請移步去到西角門,那裏自有人會招呼女郎,”阿衛還是淺淺一禮,疏遠、客氣,卻無有一絲恭敬!
“盛馥的箱子能走這大門,我卻不能?!”
“主子說能走,那便是能走,其餘的,則按律法。”。
“好!你們真好!好極了!”宇文凌旋仰頭看了看府門上高高懸起的牌匾:“無所不用其極,無非就想我知難而退!而我!偏偏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