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一百七十一、自難平
    然事已至此,再悔也是無用。那往下無論那耀王再問什麼,都是如實說了,可否就能找補回一二?那彷佛。。。。。。也不妥當!

    試問有哪個人能句句都聽真話的?讓人喜的真話的確是多多益善,可那讓人愁、恨、怨、憤的真話,哪怕說者再是用心良苦,那聽的未必就此承情,說不定就此怨上了這“捅破窗戶紙”的人也爲而至。

    又有哪個人能句句都說真話的?人心都是一樣,有些不忍說破,有些不能說破,還有若是那說話的只爲一己之私而來的,必是要拿捏、揣度、掂量着出口的每一字、每一句,不編排些、造些已是難得,又哪裏能字字是真?

    九郎想想自己,想想大姐姐:兩個從來就是宇文家不得眼的孩兒;兩個如今已被宇文家拋卻之人;兩個若是日後無有“功績”,就再不會得返之人。。。。。。

    自己生來爲庶,又是沒了親阿姨呵護,若不是自小學着察言觀色又守着本份,大娘子也不會發了善心將自己養在她的膝下,而這察言觀色之下,又有吐出幾句真話?

    大姐姐雖是長嫡女,也是自幼“安份”平和,可她這“安份”卻大不得父親歡心,相反的,她往常越是小心謹慎,越是和氣恭順,父親更是不喜。若不是她平日裏與那些世家女郎廝混得甚好,往來間總是對父親有些裨益,估計在家中日子更是要難捱難過。她這十幾年說出口的,怕也是違心之言佔了大半不止!

    兩個往日一般小心之人,一般只撿些好話說只想與人高興之人,一個本就“低賤”些的還得了些好處,一個本在“高處”的卻是愈發地舉步維艱,如今生生地被困死在一個看不見出口“局”中。。。。。。

    故而,那道士果真是在相幫自己麼?他能與耀王同飲共酌,豈能不知耀王對自家大姐姐的鄙夷不屑甚至深惡痛絕?又緣何要相幫素不相識的自己?他這相幫原是他們說好的計?可這計又所爲何來?自己往下到底是該句句真言,還是。。。。。。?

    九郎正想得頭昏腦脹之時,那道士忽的冷着聲問了一句:“宇文家的九小子!你可還記得初進門時貧道說過什麼?”

    九郎匍匐在下的脊背抽動了一下:這道士說過切莫亂想,這道士說過瞞不過他!難道方纔想的,他又是算到了?或者他真是有那讀心奇術?

    “多思者多慮,多慮則多忌,多忌則多愁,多愁者往往自詡心思縝密卻常行以錐餐壺之事。莽夫雖愚,然自古成事者也非是鳳毛麟角之數,但凡那些成事的莽夫彼時多慮一絲,就絕不能留名於世了!因此麼。。。。。。”

    九郎聽了,只當那道士是在說他盡做些無用之想自縛手腳。然他不知東方此話並不是要說與他聽,也不知東方此刻正腆着臉對着都不屑看他的劉赫“媚笑”。。。。。。

    東方已是看慣了劉赫的“臭臉”,如自己笑了一回不得迴應這般的,那是與劉赫相處“天經地義”之事之一。當下再不去計較劉赫怎樣,假意咳了幾聲,便向着那尚在發抖的背脊發問:“宇文九小子,你今夜此行究竟意在何處?”

    “爲見耀王殿下而來!”此處說真話!九郎告訴自己。

    “爲何要見殿下呀?不知道殿下不想見你麼?”

    再說是爲求耀王垂憐於大姐姐一二,怕是要糟!不如。。。。。。

    “小子有攸關生死之事要稟殿下!”

    “哈!這還關乎生死了?何事竟是這樣大的?”

    “殿下府中有惡奴強佔了我們自南邊帶來的所有金銀財帛,就連丫鬟的貼己都不曾放過!之前我們開了箱子,纔是知道。。。。。。”

    “一派胡言!”此次竟是那道士怒叱了一聲:“當真是爛泥扶不上牆麼?!這等荒誕之言你也能造得出來?!耀王府的奴才,別的不敢說,這手腳可都是一等一的乾淨!哪裏會

    有你說的這般荒唐貪婪?!”

    “小子不敢胡說。殿下、道長若是不信,可着親隨去驗查一二,不僅是金銀,就連好些的衣裳、筆墨紙硯都是不見了。。。。。”

    九郎這一辯,像是撩撥起了東方更大的火氣,

    “嘿!你要造人偷盜錢財也就罷了,這偷筆盜墨的又是能要來作甚?你們也不能帶了些極品、上品的來此,縱然真是,奴才們也是不會識得,又怎會要?”

    “廢了這麼大心力闖進來,結果就爲了說這麼個造話,當真是不知好歹!”

    若方纔九郎還在糾結這道士是否在相幫自己,這會已是確信--那道士只是個想攪得三缸清水六缸混的好事之人,情急之下脫口而出:“道長不是能讀人心意?!如是真的,怎的會不知小子並不曾渾說,句句是真?”

    “哈!你個小子,你這,這是挑釁於貧道麼?”

    東方瞪大了眼睛,擼起了袖子,正想好好於九郎“理論”一番之時,那道冷峻低沉之聲又再響起,

    “擡起頭來!”

    九郎顫巍巍地直起了身子,略擡了點下巴,仍是不敢去看劉赫。

    “看着孤!”

    這!九郎心跳滯了一下:人說打誑語之人不敢直視於人,他讓我看着他,莫不是想驗證我所言非虛?要是如此就無甚可怕,原本我說的就是實情!

    九郎兩手死命地掐着大腿,藉着痛意定了定心神,心一橫,仰首對上了劉赫的雙眸!

    這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哦!那深不見底的黑眸中風雷涌動,催捲起無數漩渦,時時刻刻似要將人的魂魄吞噬殆盡。。。。。。

    “殿下,小子不曾渾說!句句屬實!”

    九郎硬撐着不去理會由心底生出的怯意,看着劉赫說完了這句就急忙低下了頭,不想再與如此“可駭”之人對視!

    “你有心機膽色闖到這裏,會不知這所謂被強佔之物究竟去向哪裏?”

    說真話還是說假話?九郎心中權衡個不停。。。。。。此事,還是說真話罷!畢竟是太易拆穿了!

    “起先剛知道筆墨不見時,小子是猜殿下不想我大姐姐有書信回去,因此收沒了那些。然待看見金銀、首飾等都不見時,小子便想那是殿下家奴假公濟私、中飽私囊之舉,殿下肯定並不知情!”

    “若孤知情呢?或說若是孤命他們如此去辦的呢?”

    這!那不成耀王府真的窮到連這點東西都要貪墨?九郎第一想。

    可!那些財物加起來也並不值得幾何,王府再是缺了用度也不至於要貪這杯水車薪。九郎第二想。

    且!他是明白說了是他授意。。。。。。。九郎憶起從在路上初見王府侍衛到被圈禁在小院的一幕一景,猛然間醍醐灌頂,

    “殿下是否擔憂大姐姐會用那些去賄賂了府中侍衛、僕從,從而自送信乃至離開都是成了可行之事?”

    “呵呵!”劉赫乾笑了兩聲,算是迴應了九郎所言不假。九郎卻因着這兩聲極度輕蔑的乾笑,燃起了壓抑已久的屈辱之火。

    “殿下!我大姐姐一向懦弱無能、不堪大用,故此父親纔是捨得下讓她來做這全無臉面之事!殿下對她不喜不愛,扔着不理也就罷了,可爲何要處處羞辱於她?竟像是有血海深仇一般?”。

    “她幾千裏顛沛而來,原也不敢求殿下怎樣厚待。只是指望個名份,有個安身立命之地。然殿下卻是連番捉弄曲折,連立錐之地都是不屑給她。難道真要逼死了她殿下才能安心?可縱然是她死了,盛家女郎也是嫁不得殿下的。殿下又何必遷怒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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