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二百六十二、探愁城
    盛馥被劉赫緊抱着、嗅着他滿懷的春醪之味、初時只當他是酒酣忘形妄言,然當聽得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穩平緩,便知他這“不歸路”並非酒後胡言!

    想起當日母親說過的“他要奪位”之言,盛馥但覺得自己的心猛地抽縮了下!

    難怪方娘子來報他全盤舍了家學館不要、又有些從未識得、看似江湖中人與他同往同去,難怪他將雲城的宅邸都是送予了宋顏夫婦。自己原先只願猜他是心灰意寒之下只想了卻了南地一衆事項、北迴後待機再行。不想確是爲了奪位!

    奪位!那便定是要戰!然劉赫這等向來只通文攻之人、如何戰?怎樣贏?或他是有諸如方娘子所見等人樣黨羽助力,然這些寥寥之人若要與朝堂軍將對壘,又能有幾分勝算?

    然!若是萬一他勝了呢?若是他當真是奪位事成了呢?母親可是說過這會於我朝國運有礙。我朝國勢若是叵測,那爾永豈不是。。。。。。?

    盛馥越想越是紛亂,自不知那雙本是推着劉赫之手、而今正牢牢抓着他的衣衫、分毫不放!

    他應是無有什麼勝算的!故此纔會焦灼地白了頭,故此兩次相見都似訣別!

    想至“訣別”,盛馥的心有些墜墜之感,不禁地、貼近了些那個微醺的胸膛。

    若今日當真是最後一見、此後果然是要生死兩端,自己有些悸動、有些不捨,可是應當?盛馥問自己:我當是無情的!彼時他也只是被用來與爾永置氣的!自己於他那些牽葛,亦只是自己什麼都要霸住的性子使然。哪裏就生出些真不捨來?可爲何?當真有些。。。。。。不捨?!

    “盛馥!”知覺到盛馥貼近的劉赫嘶啞着聲音,“可記得孤以前是如何喚你?”

    “梅素!”盛馥似是夢囈般答道。

    “如今孤又是如何喚你?”

    如今他喚我什麼?他喚我作盛馥!此兩次,再不曾聽得他喚過一聲梅素。。。。。。盛馥似是很愜意又似是極無奈被這樣被攏着圈着,不僅不再掙扎、更是倚緊了劉赫,

    “可是凌旋說與你聽的?”

    劉赫用勁睜大了快要滴淚的雙眸,輕笑了一聲:“自她到北地至她進宮,孤未曾見過她一次、更不曾說過一句話,她縱然是想說與孤聽、也是不能!”

    “哦?!”盛馥頗是意外、亦是羞愧着有些竊喜,“你爲何不見她?畢竟她也是吃了一路天大的苦頭去尋你的!且,也是你教她自奔而去的罷?!”

    “孤並不需她自奔!孤向來嫌惡於她又哪裏會想要她在側?那時只當她父親定是不肯纔是策出如此!不料想。。。。。。”

    “那究竟是誰說與你聽的?”

    “此事又非祕辛,孤要知曉並不煩難!只是自此、孤不會再以字喚你!孤只喚你名!”

    “木樨馥郁、芬芳九里!你可知孤原在雲城新起的宅邸便以“鬱”爲名。孤那時就覺馥郁當屬於孤與你,卻正應了你那字就屬齊恪!與孤不涉!”

    劉赫深吸了一口氣,滿心滿腹地聞足了魂牽夢繞的木樨香--室暖生香、愛人在懷,彼此溫言細語、卿卿而談。。。。。。此種美好、這番繾倦,若是永不會逝,那當真就是此生足矣!

    劉赫緊了緊臂膀,只想讓此情此景更真切些!懷中確是盛馥、確是自己心念摯愛之人、確不是夢!然夢醒尚可自憐、此去分別之後自己便只剩自哀了罷!

    “若是來日聽見孤之死訊,你可會傷心?”

    劉赫將脣印在了盛馥額上,盛馥一個激靈又要掙扎而起,不知是爲了“死訊”二字太過刺耳,還是這溫熱的脣印實在另她難堪!然劉赫又怎捨得讓她離懷?只擁緊了、讓她不能動彈分毫!

    “你只當孤是將死之人、足孤臨終之願罷!”

    盛馥一腔羞怒復又被劉赫這“將死、臨終”的冷悽之言熄滅了大半。那時爾香堂被他擁着之時,只是猜覺到他那“末路之悲壯”便已心生惻隱;而今他明言自己將去赴死,自己還怎生擒得住眼中那兩把冰刀?

    “梅素可知孤那些荒誕之事?”劉赫嗤笑着、滿目揶揄,“你可知孤原當是寒朝太子?只因親父無名忌憚、莫名嫉恨因此自幼被送至晟王府只當是叔父庶子養大長成?”

    “難怪總有人圍繞在孤之四周做些別緻之事,孤原先只當是自己特別,不成想此特別只因孤是廢太子之位而非是孤特別!”

    劉赫說着眼前掠過許多人影:拓文帝、姨母、鄭凌瑤、幼年那個常偷來看望自己的內侍、李先生、東方。。。。。。

    “親父始終不容孤生!孤又能奈何?!奈何啊!”

    “梅素可知孤已被奪爵廢勳,而今在寒朝是爲罪人。孤在寒朝之家產全被抄沒、府中之人被悉數圈禁。多少人只待孤踏過南北邊隔就要拿孤歸案!”

    “而在南、在良,孤亦應也是齊氏兄弟的眼中釘肉中刺、不拔不得快之罷!”

    “孤而今可算得是窮途末路、避無可避!戰與不戰、降與不降或都已是亡去!本來孤應不計生死貴賤、聽天命即可!然孤捨不得你!既捨不得、那便孤注一擲,奪了孤之本位而回罷!”

    盛馥錯愕不已!他爲寒朝廢太子之事自己只是裝作不知,故此聽他說起並無意外。然他而今被廢黜之事卻是突兀震驚、縱人失神!他怎會突然間失了爵位又要被緝拿?難道是宇文凌旋記恨他薄情寡義,進宮之後攛掇拓文帝所致?然!宇文凌旋這等拙笨之人,只會耍弄些自當聰明的小伎倆,如此大事、她當是無力的!

    爲何他說的這些總覺得哪裏不襯?盛馥有些恍惚卻想不盡然其中之差。細細回想着母親那日說過的。。。。。。原是如此!若按母親說的、劉赫當是早有奪位之意;可現今聽他說來,奪位之事卻是被逼無奈、臨時起意之舉?!這!究竟是母親因他的身世妄猜的,還是他在欺哄我?!然有一處母親確是說對了:他只說是因捨不得我纔要興事。仲有那來日再擇之說,那來日、可是他位登寒朝至尊之位之時?!

    “盛馥是盼孤勝還是盼孤敗?”盛馥尚自意念彷徨之時、劉赫又是問道,“或說是盼孤生還是盼孤死?”

    勝?生?任他是知情後立生奪位之意、自那時起便籌謀的,要勝怕也是艱難的罷!?

    盛馥暗忖之下,愈發認定了自己一貫之想!

    若真有生機勝算他又何至如此頹唐蕭瑟?且他若是勝而得生,我如今這些憐惜豈不就是錯付了?我要怎生跟自己交代這般等同於不誠於爾永之事?且!他若勝了真要我行那再擇之事、我不願或是不擇之下,豈不是當真要事涉國運了?

    “我盼你敗!”。

    盛馥擲地有聲的四個字,讓劉赫呼吸頓滯:“你盼孤事敗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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