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三百二十九、朱幕遮
    娘子一腳踏進了屋子,既不問聽得她來、正準備迎出去的女兒、女婿可好、也不問盛爲可曾想家,氣勢洶洶地卻只說他們“藏了別人娘子”........齊恪聽了略微有些發窘,可盛馥卻已將不偃意擺在了臉上,

    “今日原是好日子,可母親不該先是與父親一起進宮去謝恩,爲何倒是急忙忙的就來了這裏?既是興沖沖地來了,不本該先問問我們麼?至少也是先要問問你那還在病中的二郎如何,卻都不問,還搬來個莫須有的罪名!”

    “再者我們能藏了誰家娘子?在這府裏做事的、但凡嫁了人的,都是夫妻兩個一起在這裏,我們藏起了誰?又藏起作甚?”

    “你莫要與我混攪!”娘子瞥了眼盛馥上玉下縹的衣裳,不由得又是來氣,“日日穿得像個龍鍾老婦一般,愈發地沒了品性!”

    “如今國喪,也就這幾色可着!”盛馥瞪了眼柳黃作衫、寶藍作裳的娘子,“我可是比母親清醒些、不會坐了緋紅色的車駕招搖過市!”

    “哼!”娘子嗤笑道,“難道今日我竟是因爲陛下下詔廢黜了祖制故而樂昏了頭,特意出來尋死麼?”

    “來回話的可曾也說了那車駕上原是有寶珠、寶明阿尚的法旨在的?那法旨可是爲保社稷黎民安康祈福之用,而這車駕是至尊特意讓用的!”

    “皇兄特意予母親用的?”齊恪訝異之極,“孤爲何從不知宮中有這樣制式的車駕.......”

    “是讓用,不是予我用!”娘子聽了更是氣惱,“這本就是家中的。原來是想予殿下娘子陪嫁之用的,然你們只看了一眼就道不喜不要,而今倒是忘得一乾二淨!”

    齊恪、盛馥恍然大悟--原來僕從來形容的,竟是他們棄之不用的“及其豔俗”之車,然而爲何齊允偏偏要挑在這時動用?

    “母親,陛下今日巡幸去了家中,難道就是爲了想起這車?”盛馥問。

    “是也不是,不是也是!你們這裏問的、都是明知故問!”娘子喝了口初柳端上的茶,又掃了一眼滿屋子的人,“我也無有心思更你們夾纏,快去喊卉繁出來!”

    “母親!”盛馥不可置信樣的,“卉繁走失已久、遍尋不到,我都是急得食不知味、寢不能安的。母親而今倒跟我要人!?我去哪裏尋來給你?”

    “母親!”齊恪小心翼翼,“難道是皇兄與母親道卉繁藏在孤的府中?”

    “你們莫要裝然也莫要慌!”娘子指指盛馥、又指指齊恪,

    “而今我只能猜是那日寶明阿尚與他師兄同去面聖之後,陛下才是定的心意要下今日之詔!”

    “可那倆阿尚不知還與陛下說了什麼才致以他今日奔了家中而來,只說讓我用了這車並兩位阿尚的法旨巡街而行,便是能找到淑媛娘娘蹤跡!”

    “這是什麼究竟?”盛馥失笑,“母親不就不曾逮住寶明阿尚問個真切?”

    “若問,我便也不是我,寶明若說,也就不是寶明!”娘子蔑笑着看着盛馥,“你也不是不知不懂這些,特意拿起來問了不就是心虛了?”

    “我心虛什麼?”盛馥特意往前挺了挺凸起的小腹,“我又不曾藏了卉繁!”

    “皇兄這是以詔易人?”齊恪難掩意外、也難藏失望,“這許多年不得落定之事,而今爲尋李淑媛居然得成......雖也無甚不妥,雖也算是皆大歡喜.......”

    “殿下也莫想多了!不管種的何因,總之這果結得不錯也就圓滿了!哪裏有樣樣都周到的?他早晚不下決心偏要等倒此時此刻,論是有兩位阿尚干涉其中,那也是天時天意罷!”

    娘子說着嘆了一聲,“陛下今日瞧着可是憔悴得緊,較之往日的神氣一半都是不足!與其說是下諭讓我來尋,倒不如說是央求合適些!”

    “這些年我與你們父親還不曾見過如此的陛下........”

    盛馥見母親“憐惜”齊允,更是不悅,“母親既然奉旨尋人,爲何偏到尋到我們這裏?不是有法旨在,那便當是跟着法旨去!”

    “陛下若篤定卉繁是被我們藏了,爲何又自己不來?或者他大可讓羽靈監抄了恪王府不就一清二楚?”

    “陛下並不曾說卉繁是在你們府裏!他只說兩位阿尚曾言,若要尋回淑媛娘娘,就只能依仗盛家娘子!但同時陛下不可問也不可疑,只回宮等着便是!”

    “如此不就是明示卉繁是在我府中,而只是讓皇兄不糾不問罷了!”齊恪啼笑皆非,“原來寶珠與寶明兩位阿尚進諫皇兄的,便是皇兄之羽林郎,孤之禁衛司、盛家的私軍尋了良久都不曾尋得的李淑媛,終結還是是孤與梅素藏起的?”

    “是與不是而今也是不要緊!”娘子擺擺手,“陛下今日與我們說,那日他原是爲勸你纔是那樣說話,並非真心!只是不巧被聽去了纔是鬧成這樣,然若不是恰巧被聽去了,也是成不了今日之事,陛下也看不清自己於卉繁究竟是怎樣的心思!”

    “皇兄他當真.......”

    “能是怎樣的心思?“盛馥攔住了想要說話的齊恪,還是咄咄逼人“充其量卉繁不過也就是衆夫人之一罷了!不過就是睿德皇后執意要的,她的脾氣新鮮些,有趣些才讓陛下覺得與別人不同。若真有情,若真在眼裏的,再是怎樣也說不出那日的話來!”

    “你而今也是個王妃!眼裏除了兒女情長可還該裝些江山社稷之事!”盛家娘子恨恨地,“陛下也不是爾永,宮裏也是恪王府,卉繁也做不得你!自她進宮那日起便是註定有些委屈受了便只能受了!”

    “卉繁作爲後宮嬪妃私自出走,陛下若真是無情的,大可治她個大不敬之罪!然陛下非但不曾治罪,更是瞞着宮裏、瞞着李家、瞞着天下,只一心想尋了她回去好趕上十八的祭祀大典.......一個帝王能有情至此,已是不易了!”

    “母親是說,皇兄要那女武夫替了皇嫂同他一起主持祭祀大典?”齊恪的神情明顯鬆動了許多,不斷地像初柳打着眼色,然初柳看了看仍唬着臉的盛馥,垂下頭默默地只當不見!

    “還有!你們道陛下爲何在這並不合宜的時候,借你們不要的車駕來用?”娘子瞪了眼盛馥,只問齊恪。

    “既然此車駕本是備來爲孤與梅素大婚所用,那其寓意可解爲明媒正娶之用!”

    齊恪說着躊躇了一息,“皇兄此時不能動用宮中依仗,而借用此車應爲表悔歉之意之外,更有示意女武夫於他等同於繼室嫡妻之意!”

    “呵!母親今日是被詔令收買了纔來做陛下的說客,殿下可不曾得了陛下什麼好處,倒也忘了之前還要爲他說話?”

    盛馥雖然聽得了娘子一席話心有所動,然還是擺出了不依不饒之樣,“只是母親爲何還要一口咬定卉繁是在這裏?畢竟那日她是從這裏走脫的,陛下之後也是一刻都不曾鬆懈過牢牢地看着盯着,她即便是想來投奔我,那也是不能!”

    “哼!”娘子十分鄙夷,“原來我倒的確不曾想過。可既然陛下受了兩位阿尚加持指名道姓說我才能尋回,那就必定是與你們脫不了干係!”

    “若我們一旦要想了,你們這些伎倆可是經得住我與你父親琢磨?”

    “你們倆,確也是可一口一聲卉繁不是投奔了你們來的,並不是你們藏的!因她本就不是靠了你們才躲進來的!”

    齊恪與盛馥對砍一眼,一個眼中是“就此認了吧!”,另一個眼中卻是“既然已賴到而今就更無需急忙去認!”

    娘子端着茶盞好笑地看着他們,“你們也不必眉來眼去的!總之我是不曾說錯!”

    “想盛留清是個什麼樣脾性的人?!若說我來之前只是疑了五六分,到了這裏卻並不見他,就知這事是坐實了!”

    “我可是知道王家五郎之前來找過盛留清多次、他都是不見!偏偏的,前幾日卻是見了!”

    “那王家五郎可是與酈心毗鄰而君,又是自小一起打鬧着長大的,還差點要做了酈心的堂姐夫,而卉繁也與他相熟,也知道他素日裏在那裏廝混倒不用尋去他家叫人看見.....”

    “因此卉繁只需扮成王五郎的小廝,便就可隨隨意意地進了恪王府,除非至尊親臨,否則哪個能認得出王五郎身邊的小子原就是隻可遠觀的淑媛娘娘?”

    “盛留清自幼在誰跟前扯謊大話都得,就是不能矇騙得過他的母親。故以他今日裝病不見我以爲就此可以矇混過去,不想反而弄巧成拙,自打自臉!”

    “故以快些去把卉繁喊來罷!既然她氣也氣過了、走也走過了、躲也躲過了,陛下業已認錯了,那便趁着而今恰到好處之時將此事了結了!”

    “既然是她自己擇的進宮,既然她要做無心之人,既然她已成統御後宮之人且樂在其中,那便不能再作小女兒之態,而是要似朝堂中那些人般動心忍性方能成全了自己!”。

    “可!”盛馥還待說什麼,卻聽得窗外李卉繁大聲說道,“娘子教訓得及是!我今日就回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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