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三百三十二、月夜朦
    自李淑媛抱恙以來,至尊每日都是酉時初刻就自昭陽殿起駕去往正福殿直至子時纔回宮安寢。而今日,他卻是去得晚了

    且非但是去得晚了,日常伴駕而行的唐太醫今日也是不見影蹤,就連身側伺候的內侍都是簡而又簡只餘了兩人

    這兩個奴婢一個是永不離陛下的長侍,另一個看着可是眼生地緊、並不像是常在至尊身邊伺候的人可近日來宮中眼生之人本就是層出不迭,且都是個個俊俏抖擻,故而在至尊身側驟然出現個欣長雅潔的人來自也不能當作奇事來瞧。況兼好事之“主”近來都被圈禁了不能出來指點議論,故而宮中奴婢們瞧見了也就瞧見了、面生了也就面生了都並不想藉此生出什麼“花兒”來,免得自己要死在了這“多生事端”上

    昭陽殿、正福殿本就臨近,至尊今日的步伐又是爽利乾脆、並不似往日那般拖沓垂沉。長侍覺得自己只疾走了幾息,便已到了被蒙得嚴嚴實實的正福殿。

    “朕不用你伺候了,自去歇息吧”齊允不忙讓他們去叩門,只先吩咐長侍。

    “喏奴婢謝陛下”長侍弓腰行着禮就要告退。然他退着退着,還是忍不得再去瞄上了那新內侍一眼、心下忐忑更甚:適才盛家郎主、娘子進到昭陽殿謝恩之時,自己也只在門外侯了半個時辰。期間除了郎主他們告辭而去,就是烏泱泱一衆羽林郎進去了又再出來、最後是盛家二郎拜別了至尊出宮........而此人,竟就是在那半個時辰之內從天而降,莫名而現

    莫說昭陽殿侍從冊子上尋不出此樣一人,就是數上闔宮的奴婢,怕也是無有這人在冊故以這人,究竟是從何來兒又究竟是誰

    乍看着身形,左右上下,高矮胖瘦,可都是像及了李淑媛但若是再高個幾分,不也像方纔蒙面的盛家二郎然盛家二郎方纔已是出宮回去了的,還是自己送他出的宮門.......可爲何,總要覺得去時的二郎要比來時的二郎更高些壯些,步履也是穩健踏實些

    “唉可是自己愈發老眼昏花又是憂心悄悄因而看誰都是蹊蹺作怪呢”

    長侍退至了正福殿臺基之側,忽而自嘲一笑,“有無有此人也罷、是李淑媛也罷、是盛家二郎也罷,陛下說有那就是有、陛下說是哪個就是哪個,多疑多難,不疑才安,倒要老奴婢操什麼閒心”長侍想罷既走,可只走了幾步就覺得懷中笨重拖累,疑惑着伸手一探纔想起了原是有沉甸甸的錦囊正揣在自己當胸、只待自己調派指使

    長侍摸着那鼓鼓囊囊的一堆哈哈一笑:真假是非原也不要緊。這囊中之物纔是最最要緊盛家娘子既然讓奴婢去散,那也是讓奴婢有那籠絡人心之機。與其想那些個有的沒的,還不如做些實誠之事.......”

    長侍那裏歡欣鼓舞而去,齊允與那面生的內侍卻還立在正福殿前,良久未動。

    “你”齊允忍了又忍,實在忍不得了,纔開口道,“你當去叩門”

    “哦”李卉繁也不看至尊,只應了一聲才往前挪動了幾步,伸手就要去叩那門環。

    “爲什麼定要朕說了你纔是肯動”齊允有氣。可李卉繁不答,只砰砰啪啪地一頓砸門

    “陛下恕罪”門還未啓,就聽見索珠在內慌慌張張地告罪之聲,李卉繁忽然轉頭看了齊允一眼眼中有憤

    “咣噹”一聲,正福殿正門洞開,李卉繁擡目看去:殿內是黑燈瞎火,差點就要不辯五指

    “陛下恕罪”索珠放下掌在手中的千枝燈,帶着兩個宮婢直挺挺地跪在門內,“奴婢們疏漏,讓陛下久等”

    “不妨平身罷”齊允言罷瞪了李卉繁一眼:你若心疼索珠,倒是好生叩門一氣亂砸之下,怎能讓她不怕而她怕了你卻要怪朕......”

    可他正要舉步而進之時,倏忽一個身影一竄、已搶步入內。

    “這個奴婢是哪裏學的規矩陛下面前也能放肆成這樣可是不想活了”站起了的索珠正小聲訓斥着那先至尊而入的內侍,“陛下這幾日或者是無心管束,然待我回了你們長侍,定也是有你好看”

    捱了索珠訓斥的李卉繁心中大驚:怎麼在家中一貫軟綿依人的索珠而今竟是這樣氣焰萬丈、咄咄逼人至尊當前,她訓人忤逆無理,可自己豈不是也是同罪”

    “難道是我不在的這幾日,她生出了那心來倒跟陛下有了什麼”李卉繁一念既至、驟然周身一涼就要擡手一個巴掌當臉賞了索珠

    “不對不對不對之前不也是如此”李卉繁禁住了自己即將要甩出的手、大呼好險

    “我訓夫人、索珠訓奴婢,哪裏管過陛下在與不在,哪裏又曾好言軟語過我們主僕兩人不是一貫如此不是一貫地並不在陛下跟前講究許多的分寸規矩”

    “他居然從不曾因此責過我”李卉繁偷窺了已踏進殿門的齊允,“他這般可能算是縱着我”

    “哼縱什麼縱我不過也就是借刀殺人的那把刀罷了”李卉繁想起那日齊允說過的那些傷人之言,頃刻間又覺心如抓撓

    “陛下稍待,等奴婢們掌燈”索珠輕車熟路地關上了宮門,那兩個宮婢則一盞一盞地點亮了正福殿的燈火。

    “回陛下,唐太醫今日來得較平日早了些,坐了一刻便走了”關了門索珠站定在齊允跟前回着話,“奴婢斗膽、敢問陛下,我家娘娘........可是有訊息了”

    “你家娘娘........”齊允抿了抿嘴角,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李卉繁便向殿內走去,“宮令去問她罷”

    “問他”索珠愕然那可是才被自己惡聲訓斥過的人,就這樣相問,他可是會說

    可陛下既然說要問他,又破例把他帶進殿內.........呀索珠後悔莫及:殿下豈會把一個不相干之人莫名帶來的原就是自己行差想錯,怠慢了人家

    “這位.......這位哥哥”索珠斯斯艾艾了半晌纔想出一個似是不冒犯又可討親近的稱呼,“陛下道,哥哥有我家娘娘的消息,可否相告於奴婢”

    “奴婢方寸有眼無珠並不識得哥哥,冒犯之處還請見諒”索珠見那人不動,只以爲他是在氣惱自己的唐突,一咬牙便是揖了一禮,“奴婢有禮了”

    眼見索珠爲了求得自己的訊息忽而低聲下氣,李卉繁大呼慚愧自己疑神疑鬼,竟然疑得連忠僕都是不肯放過........唉想自己本不該是如此德行之人,倒是爲何轉了性

    “索珠、擡起頭來”李卉繁說着自己也擡起了頭,更往亮處挪了挪,“好生看看”

    “啊呀這這”索珠驀然聽得自家主子的聲氣還不敢信,可待擡頭一看這穿着內侍服制,梳着一個古怪高髻之人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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