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三百五十三、直作屈
    青袍人有話相問?!還必需得問四十開外之人?!可他此來一貫就把衆人當作了螻蟻樣,倒還有什麼能勞他相問的?!

    衆人面面相覷了一回、惶惶不安了一回、三翻四復了一回......終於有人一跺腳咬牙就站了起來!

    “老兒我五十多了,死就死吧!”

    或是這老兒的無畏慰勉了衆人。待他費力地擠出人羣正要上前之時,身後竟已絡繹跟上了七八個扈從之人。

    這一行人拖沓着雙腿向青袍走去,明明是個個心喬意怯、卻偏還做出了個“大義赴死”的樣子、要表一表自己的“臨危不懼”之心......有些好笑、亦有些悲壯!

    “這位,問吧!”老兒站定了就對着青袍人道,“但凡老兒知道的就讓老兒來答,就莫再要問他們了!”

    “呵呵!”青袍人灑然一笑,“你這老兒倒也是胸膛有氣之人,甚好!”

    “看你冬日裏還是赤足挽褲、腳又是格外粗糲些,當是腳行中人吧?”青袍人打量了那老兒一番,“首先問你倒確是合宜!”

    聽說自己是“合宜”之人,那老兒顫着喘勻了幾口深氣,也不給青袍人行禮,只是指着他身後的人道“老兒確是腳行中人,一路靠這養活了一家老小。既然這位說老兒是適宜的,那讓他們都回去吧!”

    青袍人乍聽得老兒的話先是一怔,繼而無趣般地搖頭嘆息:“我這裏只是相問、且問的是能救了爾等性命的淵源.......爾等的性命並不值什麼,故以爾等這懼統統就是忌人憂天、大可不必!”

    “來來來!我這第一問,便是你們可是在二十餘年前聽得過羽王轉世之說?”青袍人顯然不願再與這等“愚人”糾纏不休,單刀直入就發了一問。

    “二十餘年前.......”那老兒點着頭,“這位說的可是當今陛下是爲羽王轉世那說?原是聽得過的!老兒還記得庾家那場大火........”

    聽得原來青袍人是要問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瑣事,原本站在老兒背後一人就此按捺不住,跳將出來就截過了話頭!

    “我那時雖只得十幾歲,但也是聽說了些!陛下那會兒還是太子,那太子妃不就是庾家的女郎?後來像是聽爺孃說那會兒的陛下突然得了怪病,太子妃先是出家後也是死了.......”

    “你當年只是個半大小子,又知道個什麼?!”又一人躥上前來,聽着聲氣可是年紀不小,“當年我家有個遠親在宮裏做長侍,這所有的事兒鬧將開來之前還有一事,知道的人可是不多!他說呀,當年太子妃與晟王在宮裏偷情可是被活活抓了個雙!”

    “對對對,還有太子妃的親妹子,也是許給太子做側妃的那位,那會兒忽然就不見了!可聽說如今的鄭貴嬪與當年的太子妃是像極,也有說鄭貴嬪的娘原就是當年走失的庾家二女郎........”

    衆人說着、議着,越說越熱絡、越議越振奮。而說話議論之人也從站在青袍人跟前的那幾個變成了衆論紛紛........他們此刻皆激昂非常、是似是忘記了方纔還在怯怕着即刻就要沒命。

    青袍人默不作聲地聽着、看着.....直至--

    “老兒像是聽說過耀王原是太子妃生的!”那首先上來的老兒輕聲地嘟囔了一句!

    “禁聲!”青袍人突然呼喝道!

    “我問的是你們可曾聽見過羽王之說。你們可答是或否,或也可答信或不信。然我在這裏聽了良久,卻只聽見諸人在議太子妃與晟王是否真有姦情、或是鄭貴嬪的母親是否就是當年太子側妃........竟是無人在意羽王之說、也無人要好生來答我這一問......實在不堪!”

    “這位......先生!”那被青袍人趕去側邊的年輕兒郎此時漲紅了臉、戰戰兢兢地揖了一禮,“小子斗膽、要請先生莫怪諸人!”

    “小子以爲,五行八作下九流之人本就是隻以飢飽而活,故而論是誰轉世、誰託生於他們原都是遙不可及並不可解懂之事,因而他們不能解先生此問深意,而只津津樂道先生不恥之事,也是、也是情理之中!”

    “無趣無趣!太是無趣!”青袍人聽了就仰天長嘆,“爾等何止是白丁俗客、村野匹夫。我本想藉此將爾等開化一二,來日也能做個不愚之民......然無奈吶!”

    “罷了!我還是自省些心神、當真一氣說個明白罷!”

    “那你可能解懂此問?”青袍人嘆罷了又問那年輕兒郎。

    “小子並解不得!然小子聽見了那老兒說道耀王原是太子妃生的,先生便驟然喊停......想是,想是耀王與先生之問定是有關聯的!”

    “何止是有關聯!”青袍人輕嗤了一聲,“二十餘年前之亂、而今之時疫,哪一樣都是與耀王脫不了干係!因爲他纔是羽王轉世真身、也是寒朝先帝親封的皇太孫,當爲而今的太子殿下!”

    青袍人之言宛如一道霹靂自晴空而下,但卻.......落地無聲!

    “爾等居然不驚不訝?”青袍人有些匪夷所思,“縱然此事關乎與爾等安危性命也是如此?”

    一片沉寂中,那領頭的壯漢忽然嘆笑着道,“我知曉這位確是有些神通,我也不想得罪了去因此遭難,但這話可也是憋不住了、不說不暢!”

    “這位一直說是要一氣說個明白,可我如今怎麼是越聽越是糊塗了?似乎就像是聽見了說這瘟病是天罰、這天罰又是與耀王有着關聯,就再沒別的!”

    “我們確是粗鄙之人。可粗鄙之人也是自有活法。想這亂世間,青山不改可江山時時在改!一會兒隨着這個姓,一會兒又變做那個姓!哪回要有變故了都是要尋些什麼真神託生轉世的話頭.......我等信不信的都是一樣,縱是信了也是不能改了我們這五行八門下九流的命!”

    “我們原是爲了議論個出路才冒了風險聚在此處。而今聽見的這些個、像也是與我們的出路無關。除非耀王是神醫降世能醫好了這瘟病,不然,還是盼着小晟王能尋回藥來正經些!”

    果然壯漢話音剛落就得了一片附和之聲,

    “原是爲的這一顆心因爲疑惑碎成了幾瓣,想尋些線線索索的縫補纔來的此處,這回子這心到是越發更碎了些!”

    “要我說趁着沒染上瘟病,趕緊收拾收拾去別處投親靠友去吧!我這聽着怎麼似要打起來樣的.......”

    “畢竟連皇后娘娘都染了症,陛下派了小晟王出去應是去尋藥的罷!大理寺可還有他父母、妻兒等着,他應不敢作祟!”

    “愚人!不可教誒!”青袍人怒叱道,“且用你們的魚木腦袋想上一想。爲何晟王府、大將軍府會在此時無由莫名被抄?爲何爾等之陛下要在此刻將他們下到大獄?”

    “他遣出小晟王並非是爲尋藥,而是爲了捕殺耀王!爾等愚人可知一旦耀王身死這瘟疫便再不能終,爾等怏怏大寒朝頃刻就要爲此覆滅?”

    “我爲循天道而來。天道說,我當是在此時疫中先解救些有緣之人。可而爾等屢屢不信,處處相悖,使得我如今也要疑一疑,爾等可當真是有緣之人值得我來一救?”

    “先生息怒!那年輕兒郎又踏出一步向着青袍人作揖,“子曰道不同不相爲謀,能與先生同等思謀的豈能是這裏的這些人。先生想的是天道人道、他們想的是今日可能喫飽或是不被染病.......因此,原就是說不到一處去的!”

    “但先生可否容小子一問,這解救......是何等樣的解救?若小子能明白的,就必得也讓他們明白了!”

    “縱然我等是冥頑不靈、不識好歹之人,可先生已在此爲我們耗費了好些心神.......小子實在不忍先生徒勞無功........”

    青袍人聽了就冷嗤連連,“你這胸口不僅有口氣,還更多了碗油!果然是當濁官的好料!”

    “唉!罷了!”他又嗟嘆了一聲,“我許是不該抱着教化之心而來!堪堪皆是白費心機!”

    “爾等愚人!”青袍人一聲喝撼得衆人不寒自顫,“於我之言,爾等可擇信亦可擇不信!悉聽尊便!然擇不信者會被天道視爲忤逆之徒!”

    “此疫乃天罰!世間無藥可醫!唯心中有信、誠心順服效忠耀王方能解此疾厄!而我之解救也並非是醫,而只能防!”

    “爾等自此回去便供奉羽王、全家盡數人等均需日日奉香跪拜,不可有推諉懈怠敷衍之心!”

    “一旦爾等全心信奉羽王,從此就再無被瘟疫所染之憂!爾等亦可將此解告奔走也,多多益善!”

    “然有一天律需得牢記!”

    青袍人忽然扯下了罩面之幕,露了一張清俊非常的臉在衆人眼前,“一旦耀王需得爾等效忠之時,爾等必當要全力以赴!不然......滅頂之災會頃刻而降......斷不是心存僥倖便能躲過!”

    “待到爾等再見我時,”青袍人驕慢地指了指自己的臉,“亦是羽王真身歸來之時!”。

    “待等耀王歸來踏進了大昭門去,此疫便自會瓦解冰消、蕩然無存!從此天下大安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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