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三百七十五、拘於虛
    “李淑媛這是明火執仗地欺我寒朝啊!簡直!簡直!簡直歹毒!欺人太甚!”

    靜默了良久的朝堂之上,中郎將終於爆出一聲怒喝,“臣祈陛下,臣請戰!我堂堂大寒,寧戰敗、不可屈!”

    “莽撞之言!若可戰當然戰,但而今國無力、不可戰!陛下三思!”中書令一步攔在了中郎將前,“臣啓陛下,茲事體大、當要慎議。但斷不該要迎面而上。”

    “中書令諫奏有理,臣複議!”

    “臣本不主戰,然良朝背義棄義在先,李淑媛仗勢逼人在後,我朝若一昧退讓也是不妥,故臣而今複議中郎將之諫,臣主戰!”

    “想尋常人被冤時,先是會氣極而怒、再是會爲己駁斥、申辯,若辯不明便要動手撕扯,所作所爲均是竭力要爲己討一個清白、公正,想常人都是如何,更何況是國?然偏偏與此事上,國比人難,因國若是說理不成,一旦撕扯便是兵戈相向,累及蒼生,動搖國本。故以臣諫,先遣人與之交涉,竭力安撫。若要不遂......只好再議!”

    “御史中尉所言極是!臣複議!”

    此刻滿堂神色慌亂的諸臣,在下七嘴八舌地互相爭了個面紅耳赤,而端坐堂上的拓文帝此刻卻正歪斜着脖頸,仔細地瞧着像是快要打起來的中郎將與中書令.......

    “哈哈哈哈!一個區區女子的雕蟲小技就能把衆卿唬成這般模樣!哈哈哈哈!”

    “齊允真若要攻北,豈會讓他的夫人爲先鋒之將?後宮婦人的玩鬧罷了,勿用當真!”

    “良朝氣數將盡!齊允昏庸無道!居然容得一個婦人這般胡鬧!朕亦要修國書遞去,與他好道一道何爲後宮婦人該當有之德行......”

    帝王一言,果然朝堂頃刻安寧!

    看似是很難描說適才還是憂心至盛的拓文帝,而今卻緣何再無半分之駭、反而興致勃發還要遞國書於南地......然滿朝文武除卻平中王略有錯愕外,卻是齊齊不見再有他人於此顯露半分驚詫--都是於這等慣不怪之事習以爲常之人,倒還有什麼可疑可驚?

    “傳言竟是不假?”平中王略加思忖後,悄聲試問着身側的尚書令。

    “非但不假,恐還有所不及!”尚書令垂着頭幾乎耳語般地答道。

    “無解無治?太醫院不堪用?!”

    “太醫院或與別處堪用,而於此症定不堪用!”

    “何故?”

    “陛下家事......爲臣的不敢妄議!”

    “家事?”平中王聯想起傳聞中鄭貴嬪“精”於歧黃之術......

    “聖躬安康是乃國事,事關國運,本不當以‘家事’來議,更遑論這‘家事’巳是糟到這般境地,孤不敢信,滿堂誓死效忠寒朝之臣,竟是無人諫上以諫?”

    “起先還是有人諫的,然諫者無善終,便不再有諫!老臣託大一句,殿下與老臣皆是歷過當年之人......均知愈知聖心愈不能言,何人的性命不是命呢?!”

    “國運跌宕啊!”平中王鬱郁而嗟,“還是因果不爽?”

    “孤不敢想日常國事是要何以處之,倒也是難爲了汝等之人!”

    “尋常也鮮見緊要之事,且陛下總有清醒之時,因此尚好!只是這半歲來,像而今殿下所見這樣的是愈發頻繁了!且一次較之一次重些!”

    “可曾有聽聞大限之說?”平中王問出此話時竟不見半分躊躇悵惘。

    “這!”尚書令騰然語滯......猶豫着可是當答這等類同於“欺君”之問。

    “若是無君,國將不國!尚書令大人不會連此理都是不懂、還需得孤來教導吧?”平中王有些怒意,“在朝爲臣,當忠國事!國永是國,而君皆暫是君。江山社稷本非屬當朝一君,尚書令大人以爲呢?”

    “平中王此言可當得是‘司馬昭之心’?”尚書令聽得冷汗涔涔而下,心裏不住要想:“難不成平中王是想要趁機而反?呀!他若一反,論財論兵,陛下皆是定無招架之力........”

    “有斷過不去今冬之說,然也都是市井傳聞而巳,殿下還是勿要當真爲妥!”

    尚書令終於還是隻作了個狡猾之答--聽說的!傳聞罷了!信不信在你!

    實則此刻他巳決斷,若是平中王要“反”,他必當跟隨--人家有兵馬錢糧、有封地富庶、有天塹可御,縱是大寒不敵南地、最終難逃敗落,也可退至平中王封地行那“小國”之樂。即如何,何必只抱着拓文帝這根朽木不放?!

    不料平中王聽了“過不去今冬”,陡然間像又老了十歲似得、身形都有些垮塌:“如此......待解了眼前之困,有些事也當是要好生上心來議了!”

    “殿下屆時只管吩咐!下官莫敢不從、願效犬馬之勞!”尚書令只以爲自己聽懂了“有些事”之意,急忙示了示自己的“心”!

    “甚好!”平中王絲毫不覺有異,拿起“國書”揚了揚,“事有輕重緩急,唯今最要緊之事便是南軍壓境!尚書令可也以爲這只是後宮婦人的無識無見的玩笑之舉?”

    “下官.......不敢妄議!然.......下官斷不主戰!”尚書令此言屬實,他既難斷那李淑媛究竟是何等樣人物,也難解南朝至尊何至會讓夫人領兵戍邊,更不知那李淑媛到底是何等樣的“三頭六臂”之人、能有這般樣的膽色拿自己真充了“將帥”之用。

    “戰?!拿何去戰?若能戰,孤雖老邁也定是會當仁不讓請命出征。”平中王苦笑連連,“可而今縱然孤肯傾盡兵力也是不堪一戰.......”

    “那李淑媛出身門閥世家,又是良朝後宮貴人,若無真才實學,南朝至尊想來也斷不肯讓這金枝玉葉之人出征。從此空白國書上就可見一斑此夫人絕非泛泛之輩!然也正因是她出徵......此事或還大有斡旋之地!”

    “因此斷下斷的是,若是斡旋得當便無事,不得當便免不得一戰?”尚書令精神一震,只要戰事不起那便萬事皆可好!

    “來報之人可曾稟李淑媛之兵將之數?”平中王此問不再悄然,而是向着滿堂之人,繼而又對着拓文帝一禮,“臣敢問陛下可知而今邊境良朝軍卒之數?”

    “既是玩笑。數目何礙?”拓文帝瞪着眼睛頗是好笑,“皇叔勿要小題大做!將此書遞迴予那李淑媛,朕看她可敢當真發兵!”

    “老臣不過問個數目、行個知巳知彼的慣道罷了!”

    “朕尚不知!有何人知的稟來!”

    拓文帝此時尤其不想被這老兒煩擾掃興,只好作勢相詢。卻不知他這問恰恰是難住了滿堂之臣,諸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面面相覷之下才覺,時至而今竟是無人於知曉這頭等軍情要事!

    忽然有一人自殿後閃出,向着拓文帝跪下就拜,“微臣知情!陛下容稟!”

    “微臣啓奏陛下。那李淑媛自至邊境,南地便關落了通關之門,以致我等不能潛入一查。如此無奈之下,微臣等只能待他們炊煙升起之時略略計數估算.......得出此次南地增兵約五萬餘人之論。”

    聽得五萬餘人,衆人齊齊驚恐而嘶--誰還敢說那李淑媛只是玩笑而不敢真打?就憑寒朝而今十室九瘟、軍中更是得疫者無數之況,她這五萬餘人要蕩平大寒豈不是不飛吹灰之力的手到擒來之事?且不論這五萬餘人還只是先鋒之數,若真要開戰,南良定還是有泱泱大軍在後.......

    “朕緣何不識汝?”拓文帝的心思全然不在“五萬”之上,而只在意“此人不識”!

    “稟陛下,微臣乃是大司空麾下偏將,官小人微,無幸時常得見天顏!此次是奉大司空命攜帶南朝國書而來......”。

    “將此人拖下去斬了!”拓文帝猝然雷霆萬鈞般得暴怒而起,“此人定是南朝遣來的奸人細作,這國書,這軍情均是僞造虛假只爲擾亂朕心、亂我國情!斬了!即刻就斬!”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