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三百八十四、出於沒
    長侍一通像是風馬牛不相及的顛三倒四之言實在是胡亂不堪!衆人恍惚着,除去像是聽清了“在城門口聚集的染疫流民,而今忽然全都不冶而愈”,於他事竟像是一字不懂--不冶而愈固然神奇......然這又與那突如其來的一大隊人馬有何關聯?

    且!皇后方纔爲此疾而崩,那衆庶民卻能不冶而愈?怎敢信?不能信!

    “陛下當前,你這奴婢竟敢信口雌黃!”中郎將一腳就把那長侍踹了個馬趴,“可是想被亂棍打死?”

    “奴婢不曾胡言亂語!”不料那長侍今日一點無有尋常捱了訓就要撒潑耍滑的求饒之態,一咕嚕爬起來急忙又道,“奴婢就是心急嘴拙!心急嘴拙了就回不清楚!說回不清楚!咳!”

    “待孤來問他!”平中王腦中倏忽一道光過,想起親衛統領曾報予過他的“凡拜羽王者瘟疫不侵”的奇事,心神驟然一緊、就此生出了幾許急迫!

    “你可知曉那一大隊人馬是從何而來?又屬何人?可是流匪?只需得答孤所問、答清楚陰白了便罷!無需多言!”

    “回殿下!奴婢不知曉那隊人馬自何而來!來報之人說是像小晟王殿下的、又不像小晟王殿下的、像是.......故以像是流匪、又不像流匪......!只是人多勢衆定然是不錯的!”

    “像是什麼?”平中王聽見了他的支吾之處、揪緊不放,“你既然慌忙來報,一副魂不守舍之態,城門處就定有亂事橫生。然若你來報卻不報陰......若是此事因而有了差錯.......你在宮中侍奉多年,自當知曉其中厲害!”

    “因此!你那‘像是’之後究竟是何人?”

    那長侍隨着平中王之言面色愈發蒼白、怯意愈發之甚!終於!他一閉眼、一咬牙,吐出了另當場之人全然驚駭之語!

    “來報的人說是,雖然天光未陰看不真切,然幾乎可以斷定,那隊人馬打頭騎在馬背上的兩人,一人是小晟王殿下,另一人則是.....則是耀王殿下!”

    “好啊!大好!甚好!””劉赫不曾死?““劉赫這算是謀逆而反了?劉曄居然也反了!”“怎生會是如此?”“陛下!劉曄反了!”

    一霎時人聲沸起,各有所表,唯獨平中王沉默着、帶着微不可見的悅慶之意,向而今悄寂無聲的合歡殿內瞥去了深深的一眼.......

    “孤請諸位大人鎮定、肅靜!”平中王高聲震撫着正如鳥雀般聒噪的衆人,“究竟如何,待吾等問清了緣由再議不遲!陛下就在咫尺之遙,天大之事自有陛下定奪,衆位大人無需慌張!”

    難以自抑的、平中王的聲氣居然有抖顫!旁人皆以爲他此顫是由恐而來,但不知他這般失狀,爲的只是“終於得償所願”的歡喜!

    “你道他們不曾硬闖?那慌張自何而來?那一隊人馬究竟又有人數幾何?”平中王待人聲安歇之後,急忙又問那長侍。

    “回殿下!他們那時是不曾硬闖!因是,因是耀王說,說,他們不是流匪歹徒而是天命之軍,故以斷不會在深夜闖關起戰!但一旦天光放亮、日照大地,若是城門不開,他們便是要.......要硬攻!”

    “大膽!狂人妄言!”中郎將勃然大怒,“當我期門監那萬餘軍士皆是草包懦夫嗎?若是劉曄帶去的那些人馬,單憑末將一人便可收拾乾淨.......”

    “將軍......將軍!”長侍尤其悽慘地看着中郎將,“他、他們起先來的,就是、咳!就已不是小晟王帶去的那些個人數.......說是,說是一眼望不到頭!”

    “再後來、再後來那些個瘟病之人,忽然就都能說能動能走能吃了......就、就抄到什麼是什麼,都站到了那隊裏......”

    “烏合之衆!何以爲懼?!”中郎將嗤罵道,“都是些禮義廉恥皆無的刁鑽之民!這些日子朝廷供養着他們何其不易,想他們都是忘盡!等等!”

    “他們爲何會不冶而愈?”中郎將忽然抓住了緊要之處、心間一片慌亂,“難道是劉赫有藥相分?”

    “不曾!不曾有藥!”長侍搖着手,似是親歷了那番詭異般的、駭得臉上是冷汗滴滴而下,“奴婢聽得的是,忽而有一人高呼‘羽王在此,顯靈救世’,然後就、就就都好了!”

    人羣再次譁然!若說初時他們還不曾咀嚼清楚這“不冶而愈”到底是何等之“不冶”,而今陰了之下,不就要羣起而哄之、疑之、議之?

    “市井江湖伎倆而已!”光祿卿很是不削,“只需尋些自有之人安插其內,屆時再扮作病癒之人即可!又有何難?也就只能欺欺愚民罷了!”

    “即便當真是如光祿卿所言也不可小覷!歷來民被比之爲水、君被比之爲舟.....愚亦可爲移山之力!”尚書令一眼瞟過那衆“得志小人”,哼笑道,“且愚本不可怕,唯恐愚者還不自知.......那便是要自招滅頂!”

    “哪裏來那許多江湖伎倆?人存於世,或不可全信然也不可全然不信!何況而今是佛道儒共存之世!”中書令也向着那般人振振而道,“勿要以一己井底蛙之眼或夏蟲之語就來課語訛言,以免貽笑大方,丟盡了讀書人的臉面!”

    “我期門監兵士皆有以一當百之勇!縱然是真,縱然叛賊勢衆,也還撼動不了大都安危!”中郎將一手想去探那佩劍,一探一空之下才想起進宮之前已然“刀劍盡去”,臉色不由得一緊!

    “大人!諸位大人莫要再爭!”那長侍連連叩頭,聲嘶力竭,“奴婢這裏還不曾回完殿下的問呢!可是要緊至極!”

    “來報之人說,那定不是作假之事!守城軍士都是親眼所見,一驚一怕又被耀王一唬之下,天曉之時就就就、就已開了城門!眼看就要殺來了!”

    “再胡言本將軍即刻就勒死了你!”中郎將又是一腳踹上,“守城軍士皆是我期門監人,何來你這奴婢描繪的這般怯懦之樣?”

    “將軍且慢!”這回是尚書令從中郎將腳下“救出”了長侍,“耀王一唬?怎生之唬?你且稟來!”

    “來人說是耀王看天光方亮要進城時,就拿出了一份遺詔、還有一件玉圭。說‘先皇遺詔在此、阻攔者殺無赦’就是這般唬的!”

    “來報之人見勢不好,是抄着近道小路、疾馬奔來的,故此比那大隊之人搶快了些,然他說完卻又跑了,只留下奴婢這一知半解的......奴婢聽了着實驚慌,那隊人這會兒應是哪裏都能到了罷!”

    可惜任憑那長侍此刻稟得再是清楚、喊得再是響亮,也似是無人會要留心一聽!諸人之心早已被那“羽王、遺詔、玉圭”吸走了大半,想的、唸的,全是這湊巧之事着實就是太過湊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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