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恭王府門前,鴉雀無聲。

    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出來。

    圍觀的衆百姓們不由自主的齊齊後退了一大截,人人屏着呼吸,大氣兒都不敢喘,一臉的恐懼。

    身爲天之貴胄的君天翔,今兒個頭一遭,竟然被一個醜女人,當着無數百姓的面,指着鼻子罵是公豬,這種羞辱的滋味,他自小到大從來沒有嚐到過

    他俊美白皙的臉漲紅得像個紫茄子,殺人般的目光死死盯住柳若水,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全身散發出一股冷森森的寒意。

    春風和煦溫暖,姚惜惜卻生生的被他身上的那股寒氣凍得打了個冷顫,害怕的退開兩步。

    柳若水坦然不懼,臉上一派淡然,脣角勾着淺笑。

    她沒指名,沒道姓,卻偏偏當衆打了他的臉,讓他有苦說不出,有火沒處發。

    這纔是打人就打臉,罵人專揭短的最高境界

    “柳若水,你你大膽”君天翔幾乎咬碎了鋼牙,氣炸了心肺,卻偏偏拿她無可奈何。

    柳若水輕飄飄的目光在他臉上一掠而過,沒有片刻停留,視線落在手中的退婚庚帖上,慢慢打了開來。

    君天翔的怒火噌噌噌的往上冒

    她、她看他的那是什麼眼神

    就像看到一塊被人丟棄到街邊的破抹布不屑一顧

    已經快要發狂的君天翔,被她的眼神這麼一掃,就像火上燒了一潑熱油,馬上要爆炸了。

    君天翔狠狠的挫着後槽牙,眼光如刀,恨不得把眼前這個醜女大卸八塊,五馬分屍

    可他不能,也不敢

    衆目睽睽之下,他絕不能做此傻事,犯了衆怒,只能咬碎了牙關一忍再忍。

    他忍繼續忍

    耳邊突然響起了她的聲音,清脆玲瓏,像是一顆顆小珠子滾落玉盤。

    “退婚庚帖”

    “立退婚書人:君天翔,憑父皇之命,聘柳氏之長女爲室,互換庚帖,然柳氏女德行有虧,儀容有損,故上稟父皇,與柳氏女脫離婚姻關係,庚帖退還,此係自願,決無反悔。”

    若水擡眼環視一週,一字一句繼續念道:“自此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爲欲有憑,特立此書。”

    若水念罷,“啪”的一聲合上了手中的庚帖,傲然說道:“在場的諸位百姓爲證,從今日起,我柳若水和君天翔,橋歸橋,路歸路,男婚女嫁,永無瓜葛”

    君天翔突然就覺得一口氣堵在了胸口,上不來下不去,憋屈得難受

    她念的明明是他寫給她的休書,可是爲什麼一字一句的聽下來,卻感受到那被休棄的人是他自己

    可惡可恨該死

    君天翔努力剋制着自己的衝動,他的右臂不停的顫抖,只想衝出去一把掐死了那個該死的女人

    柳若水連眼角也不曾掃他一眼,一擡手拔下了綰髮的白玉長簪,一頭烏黑的秀髮頓時如水般流瀉下來,長長的披滿了肩背。

    君天翔的眼睛瞬間瞪圓了,莫不是她又要尋死

    他頓時興奮起來。

    這該死的混帳女人,早死早好

    他的眼睛裏閃着殘忍期待的光,渴望看到她舉起長簪穿透自己喉嚨的那一幕

    卻見柳若水將玉簪拿在手裏,看也不看,隨隨便便的往外一丟,“叮”的一聲脆響,白玉簪跌在了青石板上,碎玉四濺。

    君天翔心中頓時像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怔怔的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白玉簪。

    這枚寒白玉簪,是她十五歲及笄時,他親手爲她綰於發間,她視若珍寶,從無片刻離身。

    可今天,她居然將他送給她的訂情之物隨手拋卻,棄若敝履,再不回顧

    君天翔擡起眼看着柳若水,神色複雜,眼神幽暗。

    她今天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不大大的出乎他意料之外,就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一般。

    若不是陽光下她的影子清清楚楚的映在地面上,他幾乎要懷疑她是被鬼魂附了體,上了身。

    眼前的柳若水,高傲的昂着那張醜陋的臉孔,卻像是高昂着這世間最動人的容顏。

    她的背脊挺得筆直,就像是一株傲然挺立的青松,輕柔的春風拂過她淡綠色的裙襬,衣袂飄飄,她整個人宛如即將乘風而去的仙女,風姿楚楚。

    她的臉上,還是那張不堪入目的醜顏,可有什麼,當真是不同了。

    君天翔的心裏莫名其妙一動。

    這個衣袂翩然、孤傲絕俗的綠衣少女,和撞石獅之前那個羞怯孱弱、跪在自己腳邊啜泣哀求的柳若水,和當真是同一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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