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家心中有數,相爺這個舉動,顯然是已經做了決定。

    這吳氏想死也得死,不想死也得死。

    柳丞相回到房中,過不多時,就接到吳氏畏罪自盡的消息,他緩緩點了點頭,揮揮手,讓王管家退了下去。

    可過了沒多久,丫頭小菊就慌慌張張的跑來稟報:“二小姐她、她好像瘋了一樣往外跑,說是要去找恭王爺。”

    “什麼趕緊派人,把她給我追回來關在房中半步也不許讓她離開”

    柳丞相只覺得頭痛欲裂,他怎麼也沒想到二女兒竟然會變得這麼瘋瘋顛顛的。如果讓她這個樣子跑出了相府,他整個丞相府的臉就全要讓她丟光了。

    柳若蘭還沒跑出院門,就被下人們攔在了府裏,她披頭散髮,伸指對着衆人,瞪起眼喝道:“我是恭王爺的王妃,你們誰敢攔我等我告訴恭王爺,他會把你們的狗頭一個個全都砍了下來”

    下人們見她狀如瘋婦,無不又驚又怕,不敢上前動手。

    柳若蘭見狀,又哈哈笑了起來。

    “蘭兒”她身後猛然傳來一聲怒喝。

    柳若蘭聞聲回過頭來,只見柳丞相正大步而來,滿臉怒容,她擡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裏,笑嘻嘻的道:“爹,你是來送蘭兒出嫁的嗎蘭兒要當王妃了”

    柳丞相見到柳若蘭這般模樣,畢竟骨肉連心,心中一痛,繃緊的臉皮放鬆下來,聲音也變得柔和了一些。

    “蘭兒,你哪兒不舒服嗎過來,讓爹瞧瞧。”

    柳若蘭轉着眼珠,訝異的看着柳丞相,嘻嘻笑道:“我很好,爹,你不爲蘭兒高興嗎蘭兒馬上就要嫁給恭王爺了,當王妃啦。”

    柳丞相不由深深皺起了眉,方纔小菊來說二小姐瘋了,他還以爲是二女兒裝出來的,現在看她這副模樣,只怕當真是腦筋糊塗了。

    “爹,妹妹這是乍聞噩耗,一時接受不了,纔會有些言行失常,這在醫學上來講,俗稱失心瘋,並不難治。”

    若水接到消息,也趕了過來,見了柳若蘭的樣子,心中已經有了判斷。

    柳若蘭一眼看到若水,眼睛一亮,邁步向她撲來,叫道:“娘你說過,要讓女兒當上太子妃,當上皇后娘娘,女兒做到了,恭王爺馬上就要迎娶女兒過門了。”

    柳丞相聽了若水的話,心頭剛剛鬆了口氣,突然聽到柳若蘭這番言語,臉色都變了,叫道:“快來人,送二小姐回房。”這等大逆不道的話,她居然也敢說出口,是不想要腦袋了嗎

    幾名僕婦丫環們擁上前來,連拉帶拽的把柳若蘭往外拖,柳若蘭兀自回頭對着若水伸手叫道:“娘娘你爲什麼不理女兒啊你說你毒毀了那醜八怪的臉,恭王爺就不要她了,女兒就能當恭王妃了,娘,你毒死她她死了,恭王爺就是女兒一個人的了”

    僕婦和丫環們聽了,只驚得手腳發軟,一個沒拉住,被柳若蘭掙扎開來,又往若水身前衝來。

    柳丞相只覺額頭突突的疼,他一把拉住柳若蘭的手腕,緊緊盯着她,沉聲道:“你說什麼你們毀了水兒的臉還不夠,還想要她的命”

    柳若蘭呆呆的看着柳丞相,突然尖叫起來,不停地對若水叫道:“娘,娘,救我爹要打我”

    柳丞相心中恨極,可是見了女兒這般瘋樣,又實在不能拿她怎麼樣,用力一甩,把她狠狠的摔在地上,對着周圍怒吼:“都是死人嗎還不快把她關進房去”

    丫頭僕婦們立馬一擁而上,拖拖拉拉的終於把柳若蘭帶走了。

    柳丞相撫着疼痛不己的額角,擡眼看向若水,“水兒,你方纔說,蘭兒這個病,能治好嗎”

    他心中突然起了一絲歉疚,方纔二女兒口口聲聲說要毒死若水,自己卻在向若水討問治好二女兒的方法,未免有點強人所難。

    卻見若水緩緩點了點頭,說道:“爹,請跟我來。”

    說完向書房走去。

    柳丞相身不由己的跟在女兒身後,見她進了書房,研了墨,提起筆在一張紙上寫了一個藥方。

    若水放下筆,怔怔的看着藥方,心情也是十分複雜。

    吳氏作惡多端,死有餘辜,聽到吳氏的死訊時,她沒有半點動容,反而覺得快意。

    可是這柳若蘭,卻實在是罪不致死。

    她遠遠沒有吳氏的心腸惡毒,也並沒有親自作惡,一切都是出自那吳氏的授意而爲。

    看到她今天這般瘋顛的情狀,若水雖然並不後悔,但要她像對柳若蘭像對吳氏那樣趕盡殺絕,她就做不出來。

    這柳若蘭只是受刺激過度,纔會一時迷失了心竅,自己這一劑藥下去,她很快就會恢復正常。

    可是當真清醒過來,對她真的就是好事嗎

    她現在雖然心智癡迷,但在她的世界裏,她未嘗不是快樂的,等她服藥後恢復了神智,她會發現,等着她的,是一個讓她痛不欲生的現實。

    若水不願再想下去,把藥方留在桌上,對柳丞相行了一禮,便緩緩走了出去。

    她相信柳丞相也和自己一樣,難做決斷。

    一間密閉黑暗的斗室中,突然亮起了一點昏黃幽暗的燭火,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映在壁上。

    “你說,那吳氏己死,柳若蘭己瘋”低沉略帶沙啞的嗓音幽幽響了起來。

    “是。”一名黑衣人跪伏於地。

    “呵呵呵,有趣,越來越有趣了。”座上那人背對燭光,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

    “再過三日,那柳家大小姐就會和七皇子拜堂成親,據說,七皇子的腿已經被那姑娘治好了。”黑衣人伏在地上,頭也不敢擡地說道。

    “是麼”那人輕飄飄的吐出兩個字。

    他雖然說的輕描淡寫,但黑衣人還是聽出了他語氣中帶的一絲興味,小心翼翼的提議道:

    “主子若是對那姑娘上心,不如、不如”

    “哈哈,一枚棋子,也配我對她上心上次我饒過她不殺,就是想瞧瞧她還能下出什麼好棋來不錯,她倒是沒讓我失望,做得很好,讓我很是滿意。”

    黑衣人完全聽不懂,卻不敢多問,緊緊閉上了嘴巴。

    “繼續暗中監視,我倒要瞧瞧,她和那七皇子成親之後,還會玩出什麼有趣的花樣來。滾吧”那人說完,袍袖一拂,燭火登滅,室內恢復了一片黑暗。

    按照東黎習俗,大婚之前,男女雙方不得見面,否則會被視爲不吉之兆。

    若水雖然全不信這些迷信風俗,但是小七卻把這些規矩禮儀記得牢牢的,一步也不肯越界。

    他說不見,若水就見不到他,只氣得牙癢癢的,卻拿他無可奈何。

    屈指算來,她已經有將近十日不曾見到他了,雖然再過兩天,就是兩人的成親之日,但時間離得越近,若水就越得越是難熬,每一天都變得隔外的漫長,夜晚的時候,天像是永遠不會亮,天亮的時候,又像是永遠盼不到天黑。

    若水在這邊度日如年,小七在自己的府中也像她一樣相思欲狂。

    若不是老八時時陪在他身邊說話解悶,拿一些大事來找他商討,他簡直不知道這幾天是怎麼熬過去的。

    但是白天的時間容易打發,每每到了夜裏,他總是忍不住來到那個小島上,仰面朝天躺在草地上,望着滿天的星光,把每一顆星星都想象成她美麗的眼睛,有時候就這樣,一看看到天亮。

    再難熬的日子也總有熬到頭的時候。

    終於到了五月十五那一天。

    諸事皆宜。易,嫁娶。

    天還沒亮,若水就被小桃毛手毛腳的推醒,小桃緊張的都結巴了。

    “小姐,快、快起來了,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咱們得趕緊起來準備着。”

    睡在外圍的小憐揉着惺忪的睡眼,擡眼看了下窗外,不由氣呼呼的道:“小桃,現在才什麼時辰,你就跑來叫姑娘起牀這天還沒亮呢”

    小桃心虛的吐了下舌頭,緊接着又挺了挺胸,理直氣壯的說道:“等天亮就晚了啊,小憐,平時小姐總是誇你勤快,現在呢,比我起得還晚。”

    若水被吵得再也睡不着了,她睜開眼,似笑非笑的瞅着小桃,“小桃,你這麼積極做什麼啊是不是盼着小姐我早點嫁給小七,然後你也可以早點嫁給青護衛當媳婦啊”

    “啊,小姐你說什麼啊”小桃一下子羞紅了臉,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小憐忍不住抿嘴微笑,也只有姑娘才能治得住小桃。

    若水從來不知道古代的嫁娶居然會是這麼麻煩。

    小桃跑出去後沒多久,若水的房中忽然從外面涌進來許多喜婆子,一個個穿紅着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笑容滿面的對着她連聲說道:“老婆子們給柳大小姐道喜啦,祝柳大小姐和楚王殿下百年偕老,永結琴瑟之歡。”

    若水微微一笑,對小憐點頭示意,小憐取出早就準備好的喜紅包,給每個婆子分了一份。喜婆子們笑逐顏開的收下了,然後拉着若水坐在梳臺前面,按照出嫁的規矩替她梳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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