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馮老五守在一旁,心中駭然。他給這小憐用的是他自己研製出來的天仙子,非得他獨家解藥不可解。哪知蠱王問也不問,信手彈出藥粉,輕輕易易就化解了他的藥性。

    這時他見小憐醒轉,忙上前解開縛在小憐嘴裏的布條,心想他祖孫二人三年不見,此時重逢,定是有許多話要說。

    哪知道小憐嘴巴被縛的時候不能說話,被解開布條之後,仍是一言不發,反而把頭往旁邊一扭,不再看向蠱王,彷彿不認識他一樣,神情很是倨傲。

    蠱王低低的咳了兩聲,也不說話。

    泰長老本來想看一場好戲,哪知道兩人相見會是這種情形,就像是用力打出了一拳,卻打在了空處,心裏很不得勁,他乾笑了幾聲,湊近了過來,對着小憐說道:“小憐,三年不見,竟然連爺爺也不叫了嗎就算你叛出我蠱苗族,族長也是你的親爺爺。”

    小憐扭頭看向廳外,對他的話好像壓根就沒聽到一樣。

    “你就算不認你爺爺,可是這叛族的懲罰,還是要受的,現在,就讓你的親爺爺,親手送你去獻祭給蠱神罷”泰長老陰陰的笑了幾聲,退回數步,坐在椅中。

    小憐聽到蠱神二字,毫無表情的臉上肌肉微微一跳,轉過頭來,向蠱王瞧去,目光中第一次帶了感情,嘴脣微動,還是一個字也沒吐出來。

    蠱王只覺得心疼得像刀子在絞一般,他頭一低,避開了小憐瞧向他的眼光,右手哆嗦着去打開那竹盒的蓋子,小憐看着那隻竹盒,眼中忍不住露出驚怖欲絕的神情,渾身一個勁的發抖,牙齒緊緊咬住了嘴脣,纔沒有讓自己尖叫起來。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蠱王手中的竹盒上,蠱王的手抖得厲害,連開了三次,才終於打開了盒蓋,露出盒中之物。

    小憐緊緊的閉上了眼睛,不敢去瞧。周圍的族人雖然對盒中之物奉爲神靈,可人人臉上都露出恐懼的表情,只看了一眼,就低下頭不敢再瞧。

    若水好奇心起,反走上前兩步,往那盒中瞧去,一瞧之下,只覺得就連手臂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那盒中之物她從來沒有見過,乍一看,像是一隻全身長滿了長毛的蜘蛛或螃蟹,個頭卻比螃蟹還大了一倍,身後拖着一條毛聳聳的寬大尾巴,頭部卻像是鯊魚張大的嘴,露出一排閃亮鋒利的巨齒,最可怖的是,它身上的每根長毛都呈血紅色,像是剛剛吸飽了人血般鮮紅。

    盒蓋一起,那股牙酸心癢的噬咬之聲登時大作,這下若水看得分明,那怪蟲白森森的巨齒正在交錯咬噬,就像是兩排細密尖利的齒輪在不停的運轉。

    金蠶蠱神

    若水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名詞,登時想了起來,眼前這個看上去讓人毛骨悚然的怪物,就是他們蠱苗族人奉爲神靈的金蠶蠱

    這個被人們說的神祕之極、談之色變的金蠶蠱,它的原身並不是這般模樣,它是將苗疆的十二種最毒的幼蟲,灑入香灰,放在一個瓦罐之中,埋於地下,待三個月後取出,罐中能夠存活下來的那物,就是金蠶蠱的幼蟲,它吞食了其他十一種毒蟲爲食,身型會變得大異。

    這種金蠶蠱的幼蟲千不活一,它是以活人的血肉爲食,剛開始它只有指甲蓋般大小,隨着吸食的活人血肉越多,它的身軀會慢慢變大,同時長出密密的絨毛,每一個毛孔都吸飽了人血,沾有劇毒。

    眼前這隻金蠶蠱蟲如此巨大,不知道是吸食了多少人的血肉,若水一想到這裏,胸中就是一陣煩惡欲嘔,連忙把頭扭了開去,不願再瞧。

    “蠱神己現,請族長爲蠱神獻祭”泰長老見了小憐眼中的害怕之色,終於覺得心裏舒坦了,他近乎殘忍的看着小憐,就像是看到一隻落在豺狼爪底的小綿羊,無處可逃。

    小憐渾身哆嗦着,拼命的搖着頭,身子直往後縮,旁邊的馮老五拉過他被綁着的雙手,往蠱王面前一送,然後也閉上了雙眼,不敢再瞧。

    他曾經親眼見到過獻祭給蠱神時的情形,那蠱神一旦咬住了獻祭者的手指,那獻祭者身上的血肉就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手臂開始,再到全身,一點點的消失不見。獻祭者不會馬上就死,而是會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血肉從自己身上慢慢的抽離,眼睜睜的看着自己一點點的變成一具皮包着骨頭的乾屍,這個過程會延續很久,到他死亡的時候,兩顆眼珠子都是凸出來的,一直到蠱神吸乾了他全身的血肉,那兩顆眼珠子纔會支持不住,啪嗒掉在地上。

    這種被獻祭的恐懼,不在於死亡,而是來自於親眼看到自己死亡過程的一點一滴

    那種恐怖之極的場面,他見了一次就不敢再看第二次。

    他知道,只要這蠱神的牙齒一旦咬住小憐的手,就再也不會鬆開,小憐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吸成一具乾屍。

    蠱王的手劇烈顫抖着,手中的竹盒也在抖動着,那隻金蠶蠱蟲聞到了活人的氣息,好像不耐煩了,忽然伸出兩隻毛茸茸的前足,像是要爬出盒來。

    “族長,快獻祭品,蠱神要發怒了。”泰長老尖叫一聲。

    蠱王渾濁的眼中老淚縱橫,他把心一橫,眼一閉,正準備把竹盒中的神蟲送到小憐手上,忽聽得若水叫了一聲:“族長大人,不可千萬不要”

    他微微一愣,若水已經飛快的跑了過來,“啪”的一聲,蓋上了竹盒,把那隻渾身透着血腥氣的金蠶蠱蟲關在了盒中。

    “大膽你、你竟敢破壞獻祭竟敢侮辱我蠱苗族的蠱神誰給你的膽子”泰長老指着若水,氣得臉色鐵青。

    若水看着他,揚了下眉毛,莊容說道:“泰長老,我沒有一點侮辱貴族蠱神的意思,而是恰恰相反,我對貴族的這位蠱神十分的尊敬,生怕給它飲用了不潔人的血,這才冒昧大膽的阻止族長大人的獻祭之舉。”

    “你說什麼什麼不潔人的血這小子雖然是我蠱苗族中的罪人,但他身上流的血是我蠱苗族最純正的血液”泰長老一臉兇相的瞪視着若水,要不是看她嬌美動人,自己未曾得手,早就喊人把她一起獻祭給蠱神了。

    “泰長老,你說他是你們蠱苗族人是族長大人的孫子”若水指着地上的小憐。

    “對,他雖然是族長的親孫子,也是背叛了我蠱苗族人的大罪人”泰長老狠狠的咬着牙看向小憐,呸的往地上吐了口濃痰。

    小憐死裏逃生,又乍然看見若水,只驚得呆了,好半天才啞着嗓子,叫了一聲:“姑娘”聲音發顫,顯然是又驚又怕。

    若水對她點了點頭,眼神溫暖充滿了撫慰,小憐忽覺心頭一暖,全身冰冷漸消,鳳眼看向若水,眼神複雜之極。

    若水卻不再看她,轉頭對着泰長老搖了搖頭,提高了聲音,大聲道:“泰長老,族長大人,你們通通認錯人了,她不是你們蠱苗族人,更不是族長大人的孫子,她是我的丫環,她是個姑娘”

    她話音落地後,大廳中出現了一陣短暫的沉默。

    每個人的目光都在瞧着她,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好像她講的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

    就邊蠱王,都微皺着眉頭,一臉不解的看向她。

    過了半晌,沉寂的廳堂突然爆發了一陣大笑。

    “哈哈哈太有趣了哈哈哈太有意思了你竟然說我們族長大人的孫子是個姑娘這天下還有這麼好笑的事嗎”泰長老仰起頭,笑得眼淚直流,大廳上的苗族人有一多半也跟着笑出聲來,看着若水的臉上全是輕蔑之意。

    “很好笑麼”若水聲音清冷,似冰擊碎玉,她擡眼環視着衆人,伸手對小憐一指,大聲道:“我說的是,她不是你們族長大人的孫子,她是個姑娘是我的貼身丫頭你們抓錯人了”

    “不可能”馮老五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叫道:“我馮老五的眼睛過目不忘,絕不可能抓錯人,我認得清清楚楚,這小子就是三年前從我蠱苗族逃走的叛徒祈言,他那雙眼睛長得勾魂攝魄,就算是女人也不會長得像他這麼媚,我怎麼可能認錯”

    “僅憑一雙眼睛就敢這麼肯定嗎你怎麼知道三年後的人長大了會不會變樣她是我的丫頭,叫小憐,不是你說的什麼祈言她今年才十七歲,三年前還是個黃毛丫頭,你就這麼敢肯定自己沒認錯人你說族長的孫子眼睛長得勾魂攝魄,你是不是對人家動了心啦這才三年來念念不忘現在看到我的丫頭也長了這樣的一雙眼睛,就把主意打到我家丫頭的頭上來了是也不是”

    若水瞪大了眼睛,寒冰般的目光緊緊的逼視着馮老五,一連串的問題追問得馮老五張口結舌,答不上來,只是拼命撓頭,看了看小憐,又看了看若水,結結巴巴的道:“不、不是,我、我沒有動心,真的沒有,祈言那小子是個男人,我怎麼會動心啊,族長大人,我對祈言真的沒有那方面的心思啊泰長老,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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