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悽迷的月色下,千年古堡的平臺處。

    兩團人影上下翻飛,或觸或離。他們一個手持的寶刃吹毛可斷,一個手中的腰帶柔韌無比。

    兩人鬥得雖然十分激烈,手中的兵器化成萬千芒影,不斷地朝對方攻擊而去,卻沒有絲毫兵刃相觸的聲音,只有氣勁交擊之聲,響個不絕。

    凜冽的氣勁交擊下,若水的眼睛被刺激得幾乎要留出淚水來,她忍不住閉了一下眼睛。

    劇變就在這一刻發生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激鬥中的二人吸引住,沒有人留意到,昏迷不醒的哲哲不知道何時,睜開了她美麗的眼睛。

    更沒有人留意到,她是怎麼樣突然出現在正在交手的二人中間的。

    “哲哲”

    在深未寒的悽決的低吼聲中,仿若狂風暴雨般的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

    小七和深未寒都沉浸在棋逢對手的快意當中,周圍的一切好像都已經消失,留在腦海裏的只有自己和對手。

    誰出沒有想到哲哲會突然衝到他們中間,爲深未寒擋下了小七那看似危險,實則並非不可躲避的一擊。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小七本能地把腰帶從哲哲的胸口處抽了出來。

    一蓬鮮血,從哲哲的傷口處噴濺而出。

    深未寒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眼,看着哲哲的身體好像一朵被風吹折了的花,緩緩地朝後倒去,他本能地伸出雙手接住她無力的身子。

    那鮮血像是豔麗的花朵,在蒼白的月色下,在哲哲的胸前陡然涌現綻放。

    “哲哲”他顫抖着嗓子,低聲喃喃。

    他的手臂驟然用力,把哲哲緊緊地抱在懷裏,低頭看去,只見她蒼白得幾近透明的美麗臉龐和噴濺在她雪白衣襟上大朵大朵的血花,再也抑制不住發出一聲嘶吼。

    “哲哲”

    那聲音令人不忍聽聞,就像是極大草原的天空中,那痛失愛侶,獨自盤旋悲鳴的巨雕。

    他小心翼翼地擁抱着她,心中的傷痛難以抑制,在看見她胸口上的鮮血漫流時,那一股錐心的刺痛逼得他透不過氣來。

    他的呼喚讓哲哲脣邊綻放出一朵微笑,但那朵勉強維持的微笑只維持了很短的一瞬,她原本清澈的翦水秋瞳因爲疼痛而變得朦朧,細緻的肌膚也因爲大量失血而顯得雪白,整個人似乎要融入這銀白的月色裏,就此消失不見。

    “哲哲”一股深深的恐懼,讓深未寒更加收緊雙臂,他怕她下一刻,就會從自己的懷裏消失不見。

    若水醫者的本能令她再也顧不得危險,雖然這個狼盜的首領隨時都可能威脅到她,她還是毫不猶豫挺身而出。

    她吐出一口氣,把胸中激盪的情緒稍微排遣出來一些,然後快步走到深未寒和哲哲的身邊。

    “我是大夫,讓我看看她的傷勢。”她的聲音輕柔平和,有奇異的安撫人心的作用。

    深未寒把哲哲又抱緊了些,像是沒有聽見若水的話。過了一會兒,他才擡起頭來,看向若水,然後默不作聲地側了側身體,給若水讓出一點位置,但仍舊緊緊的抱着懷裏的姑娘。

    剛纔的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若水好像纔剛閉上眼睛,就聽到了深未寒的嘶吼聲,當她趕緊睜開眼睛的時候,哲哲就已經被深未寒抱在了懷裏,所以她根本沒來得及看清楚,哲哲究竟傷在哪裏。

    可是此刻,她一眼就看到哲哲胸口那朵巨大的且在繼續綻放的血花時,若水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她的手指在哲哲冰冷的手腕上摸了摸,就收了回來。

    深未寒眼中最後一點希望之火,也因爲若水的沉默而終於熄滅。

    “幾位,我想和他說幾句話”哲哲的嘴脣顫抖着,短短的一句話因爲胸口的劇痛而說得斷斷續續的。

    若水想了想,從荷包裏拿出一顆藥丸,遞給深未寒。

    “此藥可以讓哲哲姑娘多支持一段時間。”

    若水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她看出來,哲哲中了小七的這一擊,足以致命,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了。她能做的也只是讓哲哲在這世上多留半刻,或許是一注香,又或是一盞茶。

    她和小七不一樣,她對這個柔弱美貌的少女哲哲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她更不忍心看着這朵美麗的花,就這樣在自己的眼前凋謝。

    深未寒深深看了若水一眼,接過她遞過來的藥丸,垂下眼簾說了兩個字。

    “多謝”

    他把藥丸喂到哲哲的口邊,哲哲卻搖了搖頭,她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說道:

    “我知道自己不行了,這位姑娘,多謝你的好意。像我這樣的人,沒的浪費了姑娘你這枚寶貴的藥丸。”

    能讓人在最危急的時刻多支持一段時間的藥丸,很多時候就意味着一顆救命之藥,珍貴的程度可想而知。

    哲哲不想讓深未寒欠下這些人的人情,因爲這個人情,可能需要用他的命來償還

    沒有了她這累贅,以深未寒的本事,他一定可以逃得遠遠的,到一個沒有認識他的地方,繼續活下去。

    “哲哲,你不是總想和我說說話嗎我以前總是忙得沒有時間陪你,連聽你說話的時間都沒有,現在,你聽話,服下這顆藥丸,你想說什麼我都聽着,我會陪着你,一直陪着你”深未寒溫柔地笑道,冷硬的五官也因爲他的溫柔而變得格外魅惑迷人。

    哲哲搖着頭,緊緊地閉上了嘴脣。

    看着她倔強的樣子,深未寒卻笑了。

    溫柔到悽絕的笑容出現在他俊美邪魅、高傲狂妄得彷彿從來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裏的臉上,讓哲哲忍不住心碎動容。

    “原來,你是想讓我餵你,就像你以前不肯喝藥的時候一樣。”他把藥丸放到自己的嘴裏,溫柔的目光一直注視着哲哲的眼睛。

    他扶着她的臉,低頭,雙脣覆上她的,緩緩地藥丸哺入她的口中。

    哲哲的牙齒咬得緊緊的,睜着大大的眼睛,拒絕地瞪視着他。

    深未寒毫不放棄的注視着她的眼睛,過來好一會兒,哲哲終於垂下了長長的睫毛,喉嚨輕輕蠕動了一下,把藥丸吞嚥下去。

    若水神色黯然地看着這一切,明明知道眼前的這兩個人,一個是狼盜首領,一個是背棄了狼神庫日勒投入狼盜懷抱的女子,卻還是禁不住感到心酸神傷。

    一隻溫暖的大掌握住她的手,她轉頭,看到小七堅毅中也同樣帶着些許唏噓的容顏。

    兩人緊緊地握着手,默默無語地後退幾步,把這片空間留給了即將這對愛得痛苦掙扎卻依舊堅持的情侶。

    若水的藥丸十分有效,哲哲蒼白的臉上很快恢復了一些血色。

    深未寒欣喜地輕撫着她嬌美的銷臉。

    “哲哲,你真好看現在的你,讓我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在巨大的篝火旁,有一個身穿鮮紅長裙的女子在跳舞,她的頭髮綁成了無數的小辮子,隨着她的舞姿旋轉飛舞,她臉上的笑容比炙熱的火光還要耀眼,一直照到了我的心裏,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就自己說,我要這個女孩子”

    他在她的額頭輕吻了一下,雙眼閃耀着明亮的神采。

    “哲哲,那個女孩子就是你我終於把你帶到了身邊,可是你從此以後不再笑了,再也沒有穿過紅色的衣服,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你跳舞。你就像一朵開得最美的花,在我的手心裏逐漸凋零。哲哲,你恨我對嗎恨我把你擄到了這裏,恨我讓你過上這種的擔驚受怕的日子,恨我逼死了庫日勒,你更恨我讓你愛上了我。可是哲哲,即使讓你活得如此痛苦,我也從來沒有感到後悔過,我愛你,你就必須留在我的身邊,哪裏都不能去,只能看着我,只能看見我”

    哲哲的臉上暈出一朵病態的微紅,她笑了一下,笑容苦澀又甜蜜。

    “是啊,你總是如此的霸道,蠻橫地將我和你的命運緊緊地糾纏在一起,我只要微微掙扎,就會被撕扯得鮮血淋漓,現在我才知道,痛若,並不只是我一個人而言。深未寒,愛上我,你也感到很痛很苦,是不是”

    深未寒搖了搖頭,凝望着她的眼睛:“不,有你在我的身邊,體會着你帶給我的痛苦,我才能確認自己還活着。哲哲,從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們的命運就已經註定要糾纏在一起,不可能再分離。”

    哲哲輕喘了一下,她臉上的紅暈開始迅速褪去,明亮的眼眸也暗淡了下來。“可是現在我們到了必須分離的時候了”

    她顫抖地擡起頭,在視力消失前,她輕撫上他的臉龐,她的聲音輕柔如夢。

    “天山之巔那落日的美景一定很壯觀吧還有納木措那雪山草地的湖光山色可惜,深未寒,我不能陪你去看了”

    深未寒感覺到懷裏的嬌軀在一點一點地變冷,他忍不住抱緊了她一點,再抱緊她一定,拼命想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漸漸冰冷的身體。

    “不看也沒有關係,其實我們大漠的落日也很美的”

    “深未寒,我冷”體溫迅速消退,哲哲在他的懷裏開始發起抖來。

    “不怕,我抱着你”他的雙臂收緊,用力得好像想要把她嵌進自己懷裏,火熱的嘴脣不停落在她的臉頰上,眉眼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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