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看着小七,臉上漸漸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有夫如此,婦復何求

    “小王爺,請你下令,把那些大夫的學徒們召集起來,聽我吩咐。”

    現在不是和小七互訴衷腸的時候,若水吸了口氣,平復了下心腸,轉頭向拓跋小王爺說道。

    拓跋小王爺提起來的心登時落地,他深深看了若水一眼,就吩咐人下去傳令了。

    剛纔他激動之下,脫口提出要求之後,見若水遲遲不說話,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要求大大不妥。

    昨天,他還在隱隱暗示兩國之間的戰火不日即將爆發,今天他卻轉頭就向東黎的太子妃提出這樣的求懇,未免強人所難。

    如果若水一口拒絕,他也絕不會怪她。

    易地而處,他捫心自問,自己是否能做到去幫助敵對之國呢

    他做不到

    可沒想到,若水卻答應了他的請求,顯然在她的心裏,人命比什麼都重要,她並沒有把他們南越國的士兵當成敵人,而只是想盡心竭力地去挽救他們的生命。

    想到這裏,拓跋小王爺陷入了深深的凝思之中。

    在這種忙得腳打後腦勺的時候,居然要調走給自己打下手的學徒們

    大夫們對上頭傳下來的命令很是不滿,但誰也不敢出聲。

    因爲這命令是拓跋小王爺親自下達的,就是不滿也沒人敢違抗,只能眼睜睜看着拓跋小王爺的親兵把自己的學徒帶走。

    若水清點了一下人數,這些學徒竟然有六十七人之多,足夠組成十個緊急救援隊了。

    剩下的七名學徒,若水給他們做了詳細的分工。

    誰負責抓藥,誰負責包紮傷口,誰負責照顧傷者,誰負責安撫傷者們焦躁的情緒。

    拓跋小王爺見若水安排得井井有條,不由大是佩服。

    哪知道聽到後面一句,他登時大奇,忍不住插口問道:“還需要安撫傷者的情緒”

    在軍營中這麼多年,他還從來沒聽說過這種說法。

    情緒情緒是個什麼鬼東西還需要專門人去安撫

    拓跋小王爺簡直不能理解。

    在他看來,這完全就是無用之舉

    現在正是用人的關鍵時刻,若水居然一下子分出三名學徒來做這種沒有半點屁用的事情,不是浪費又是什麼

    “當然需要”若水肯定地點點頭。

    雖然拓跋小王爺壓抑着情緒,若水還是聽出了他聲音中的不滿之意,她看了他一眼,解釋道:“當一個人深受重傷的時候,往往也是他心理最脆弱的時候。就算是心智堅定的人,也會產生一些消極的想法。如果不及時消除,這種消極的想法就會在他心裏面生根,平常看起來他和常人無異,但只要重新上戰場,這種消極因素就會發揮作用,嚴重影響他們的戰鬥意志和戰鬥力,對於一個軍人來說,失去了意志和戰鬥力,他就會變成一個廢人”

    她這番話絕對不是誇大其辭,而是她在前世軍營中總結出來的經驗之談。

    拓跋小王爺聽得似懂非懂,他張了張嘴,道:“你說的有理,但是,也不需要用三個人啊,我看一個人就足夠了。”

    若水搖搖頭:“小王爺有所不知,安撫情緒只是第一步,這一步固然重要,但是救治了傷者之後,還有許多隨之而來的併發症,如果不及時發現,傷者依然會因此死亡。小王爺,你也是上過戰場的人,想必對這一點比我更加清楚。士兵受傷後,身體會格外脆弱,傷口潰爛發膿都會引起內疾,隨時會要了他們的命,如果有人能夠時刻關注着他們,就可以避免這種現象的發生。”

    說完這番話,若水側過頭,瞅着他:“我說的道理,小王爺聽得懂嗎要是聽不懂,以後我再給你慢慢解釋,現在,請你不要打擾我要做的事,他們每一個人的生命,都很重要”

    拓跋小王爺被若水說得面紅耳赤,想爲自己解釋些什麼:“可是”

    “你有完沒完”小七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斜眼睨着他。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小王爺要是如此信不過我的妻子,那我們就馬上就走”

    “誰說我不相信她了”拓跋小王爺心中一急,眼睛也瞪圓了。

    “既然相信,就閉上你的嘴巴,不要再耽誤她的時間你在這裏多嘰嘰歪歪的一刻,戰場上就可能多死一個人。現在,禁衛軍攻打南城門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叛軍的主力很快就會往這邊調動,能不能把求援使者送出去,成敗就着在此一舉,小王爺,你現在應該做的事情,是到前線去督戰,鼓舞士氣,而不是在這裏”

    說到這裏,小七突然把後面的話都嚥了回去,略帶嘲諷的一笑。

    “算了,你的成敗生死,和我又有什麼關係不論破城與否,我都會帶着若水安全離開。隨便你怎麼折騰去吧”

    他冷冷地背過身去,再也不瞧拓跋小王爺一眼。

    若水和拓跋小王爺都愣了。

    兩人一起看着小七的背影,好半天都不說話。

    若水心裏一疊連聲地感慨:天哪,小七說這話的時候,簡直太帥了

    拓跋小王爺則久久不語。

    他突然發現,這個自己一直瞧不在眼裏的人,似乎給了自己沉重的一擊,讓自己對他不由刮目相看起來。

    拓跋小王爺再次盯着小七的背影看了一眼,然後看向若水,正想說什麼,心裏卻猛地一沉。

    他一直是驕傲自負又自信的,從爲若水動心的那一刻開始,他就覺得,這是他的女人

    他一直有信心,他是這世上最出色的男人,她一定會爲自己傾心。

    可是,當他看到她看向那個男人的眼神,他突然覺得有點不那麼確定了。

    她那依戀、愛慕、崇拜、欣賞的目光,正在看向別的男人:她的夫君

    自己真的能贏得她的心嗎

    一個時辰之後,若水特別訓練的緊急救援隊終於被派上了戰場。

    這個緊急救援隊由六個救援小隊組成,每個小隊一共十人,配兩個擔架和兩個禁衛軍做護衛之用。

    救援小分隊上戰場之後,首先對受傷的士兵做簡單的傷口清洗、用藥和包紮,還有戰鬥力的輕傷者留在戰場繼續作戰,重傷者則用擔架擡到後方,因爲事先已經對傷口做了初步的處理,傷情沒有延誤,所以因失血而死亡的概率大大減小,而輕傷者也因爲得到了治療沒有太多的影響他們的戰鬥力。

    雖然這隻救援隊只是剛剛成立,剛上手的時候還有些手忙腳亂,但效果已經顯現了出來。

    有這樣的一支緊急救援隊,等於生命得到了最大的保障。

    沒有了後顧之憂的禁衛軍氣勢如虹,很快就擊退了叛軍,奪取了南城門的控制權,並把派去求援的使者順利地送了出去。

    累地快要虛脫的大夫們也都鬆了一口氣,但若水和小七都知道,現在還不到可以放鬆的時候。

    失去一個城門控制權的叛軍們,很快就會把主力調到這裏來,而且當他們得知兀立汗派人突圍求援之後,攻擊會變得更加瘋狂。

    他們會傾盡全力,意圖在援軍到來之前,一舉將唯一的對手:禁衛軍消滅掉,然後再一鼓作氣的奪取皇宮,殺了或者控制住南越國皇帝兀立汗,到那時候,就算是援軍到來,也大勢己去

    若水當初建議奪取這座城門的控制權最主要目的,就是爲了將求援使者送出城去。

    現在目的已經達到,繼續死守在這裏就變得毫無意義,反而很容易被人數遠在禁衛軍之上的叛軍分三個方向包圍,陷入艱難的突圍戰之中。

    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有兩條路。

    一條是開門出城。

    另一條是放棄南城門,全線退守內城。

    城門在他們的身後,只要出了城,他們的安全就得到了保障。

    但他們如果選擇了這條路,就等於放棄了皇宮中的兀立汗。

    若水知道,拓跋小王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這麼做的,所以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放棄這座用數十條人命奪取的城門控制權。

    “你說什麼,讓我放棄南城門,退守內城”

    拓跋小王爺聽了若水的提議,不由倒抽一口冷氣,不敢置信地看向若水。

    “不錯這是目前唯一的路”若水斬釘截鐵地道。

    “理由”拓跋小王爺沉聲道。

    “你先下令退兵,我會告訴你理由”

    若水聽得南門城外一陣比一陣更緊的攻城吶喊聲,深深蹙緊了眉,不耐煩地瞪了拓跋小王爺一眼。

    “好”

    拓跋小王爺不再多問,在這一刻,他相信她

    他馬上下令放棄城門,所有禁衛軍回防皇宮內城

    作爲南越皇宮的最後一道防線,皇宮內城建造得格外堅固。

    城牆高聳堅固,城樓內箭窗密佈,呈現外擴內窄的形狀。

    這種形狀利於箭手躲在箭窗外朝外放箭,而城樓下的箭矢卻並不容易從狹窄的窗口內射入傷害到內部的士兵。

    若水沒有時間對古人在這方面的設計歎爲觀止。

    “小王爺,請你馬上派人去宮裏收集所有的烈酒,還有鐵鍋,越多越好。”

    退回內城後,若水馬上對拓跋小王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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