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肯定的點了點頭。

    “只要大師肯信我”

    “好”老僧盯着若水的眼睛看了許久,臉上慢慢綻放出笑容。

    若水也笑了起來。

    此刻她才發現,這個面容枯槁的老僧,居然有一雙明亮而清澈的眼睛,純潔得就像一個孩子的眼眸一樣,在他笑容燦爛卻又皺紋密佈的臉上,煥發出奇異的光彩,好像能照亮人的內心一樣。

    她立刻意識到,這是一位真正的得道高僧。

    只有內心純淨、佛法高深的人,纔會擁有這樣的一雙眼睛。

    “還沒有請教大師的法號。”她恭恭敬敬地問道。

    老僧笑了笑:“我叫丹增。”

    “丹增活佛”

    若水有些訝異。

    在她前世的藏區,丹增曾是一位活佛的名號。

    丹增淡淡地笑道:“活佛二字,萬不敢當,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僧人罷了。姑娘千萬不要如此稱呼。”

    “好,大師心地空明,讓人佩服。”若水由衷地道。

    丹增看着若水,忽然說道:“姑娘這一路上辛苦了,不如先去休息一下,再幫我治療不遲。”

    若水一聽,對丹增更是佩服。

    他的凍傷情況極重,越快治療越好,聽他說話顯然也是懂得醫術的人,他不會不瞭解這個情況。

    可他卻先讓自己休息,寧可晚些治療,這等心胸,如何讓人不服

    她一夜未眠,攀登冰原又用了大半天的時間,現在確實感到筋疲力盡,只要一閤眼,她就能馬上入睡。

    可是救人如救火,丹增的傷勢再也拖延不得。

    若水從懷中掏出小瓶,倒出一顆雪白的丸藥,正是當日谷永春送給她的,用玉秋蘿花製成的凝香丸,含一顆在嘴裏,十二個時辰之內可保護頭腦清醒。

    凝香丸一出瓶,清香四溢,讓人聞了頓覺頭腦一清,精神大振。

    丹增大奇,清澈明淨的雙眼緊緊盯着若水掌心中的丸藥,眼中興味甚濃。

    “姑娘這藥很是奇特,不知可否給我瞧瞧”

    “好。”若水痛快地把藥丸遞給丹增。

    丹增接過凝香丸,放在鼻間輕輕一嗅,臉上露出愉悅的笑容。

    “這味道真是好聞,我的腦中彷彿打開了一扇窗,一縷清風吹入,讓人俗念皆消。”丹增愛不釋手地看着凝香丸,又遞還給若水。

    若水不接,微笑道:“大師喜歡,這顆凝香丸就送於大師,我這兒還有。”

    說着又倒出一顆,含在口中。

    丹增眼中露出歡喜之意,也不推辭,珍而重之的把凝香丸收進懷裏。

    他凝視着若水,見她含用凝香丸之後,精神奕奕,再無半點疲累之態,對這藥丸的神奇之處更增嚮往。

    只是現在卻不是詢問這事的時候。

    “不知道姑娘準備如何爲我醫治”丹增不由問道。

    他低頭瞅了瞅自己那雙壞死的雙腳,又擡頭看向若水。

    若水卻嫣然一笑,道:“不知道大師介不介意換個治療的地方呢”

    丹增向周圍瞧了一眼,這裏是歷代高僧的坐化之地,馬上會意道:“今天遇到姑娘,冥冥中自有天意,若是姑娘治不好我這傷,我再來這裏不遲。”

    他一臉的豁達,輕輕叫了聲:“阿咔”

    大灰熊飛快地跑了過來,拿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丹增,顯得很是親暱。

    “阿咔真通人性。”若水看到這在冰原上讓羣獸恐懼的大灰熊,在丹增的面前卻是憨態可掬,極是可愛。

    “是啊,它是我從小養大的,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樣。”丹增摸了摸大灰熊的腦袋,大灰熊立刻乖乖的趴在了地上。

    “走吧。”他身形一晃,已經穩穩地坐在了大灰熊的背上,阿咔馱着他向前方的屋宇跑去。

    若水這才發覺,這雙腳壞死的老僧,居然有一身極爲高強的功夫,她竟然沒看出來。

    穿過平臺,若水跟着大灰熊的後面,走進了一座建造古拙的廟宇。

    雖然年深日久,但由於這裏氣候嚴寒,所有的東西都凍得極是堅實,所以乍眼看去,這座說不出建造了多少年的廟宇,依然完整如新。

    阿咔馱着丹增來到他日常修行的靜室之中,丹增保持着盤膝的姿勢,坐在他素日打坐的蒲團上,對若水微微一笑。

    “姑娘請坐。”

    “多謝大師。”

    若水卻沒坐,回頭對着放心不下出來觀望的小七招招手,小七身形一閃,已經來到她的面前,一臉關切地瞧着她。

    “小七,我需要你的幫忙,幫助這位大師治療他腿上的傷勢。”

    若水開門見山地說道。

    “好。”小七沉聲應道,並不多問。

    若水拖過一個蒲團,坐在丹增的面前,說道:“大師,得罪了。”

    丹增微微點頭:“姑娘不必顧忌,儘管放手醫治就是。”

    他心裏對若水充滿好奇,倒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她會用什麼樣的法子,來治療自己這雙已經壞死的雙腳。

    “小七,你將大師的雙腿放直,我好爲大師施針。”

    小七依言,掀起丹增的僧袍,當他看到那雙黑紫色的雙足,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擡頭,深深看了丹增一眼。

    傷成了這樣,這老僧居然一臉的平和,神色自若地和他們說了這許多話,這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心性

    他心中對丹增油然而生敬意。

    丹增看出了他的心思,微笑道:“這位尊客,你的心性和毅力不在我之下,而你眉宇之間,更是貴氣逼人,他日成就,不可限量。”

    小七悚然一驚,就連若水,也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丹增。

    丹增只是笑了笑,並不再多言,轉頭看向若水:“姑娘,開始吧。”

    “好。”若水凝定了一下心神,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會很痛,大師可能忍受得住”

    “經受的磨練本來就是我教的教義,姑娘你不用擔心,儘管放手去做就是。”丹增含笑答道:“對我來說,這也是一個試煉的機會。”

    果然不愧是得道高僧

    若水心裏暗贊。

    她開始從懷裏取出一樣樣工具。

    一隻白玉做的長頸瓶,一排細長閃亮的銀針,還有一把小巧精薄的手術刀。

    丹增目不轉睛地看着這三樣工具,眼中的好奇再也掩蓋不住。

    “姑娘,你就用這些,就能治好我的雙腳”

    “不錯。”若水胸有成竹的一笑,在三樣工具中第一個拿起了手術刀。

    鋒銳的刀鋒閃爍着寒光,一望可知,這刀子雖小,可是鋒利異常。

    丹增的心不由一顫,見若水拿着這把小刀在自己的雙足處比來比去,饒是他修爲極深,還是沒忍住,開口道:

    “姑娘,我的腳”

    “大師放心,我答允過你,一定會幫你保住雙足。”

    若水擡頭一笑,找準了位置,手術刀連連揮動,已經在丹增的左右雙足上割出了好幾道口子,傷口不淺,卻沒有鮮血流出,而丹增的臉上也沒有半點痛楚。

    “大師,疼嗎”

    丹增不答,只是緩緩搖頭,心中流過一抹淡淡的失望和悲哀。

    若水像是早就料到,她取過那排銀針,飛快地在丹增的膝蓋和腳踝處的幾個穴道紮了下去。

    丹增還是沒有半點反應。

    他看着那排銀針,讚道:“姑娘這施針的手法我是頭一次見到,可見姑娘的醫術不淺啊。”

    直到這個時候,他還是不相信若水會治好自己的凍傷。

    若水笑了笑,拿起白玉瓶,撥開瓶塞,一股刺鼻的辛辣氣味登時瀰漫在空氣中。

    “阿嚏,阿嚏”

    大灰熊一直趴伏在丹增的身邊,聞到這股味道,登時打了好幾個噴嚏,那憨憨的模樣引得若水和小七忍不住莞爾。

    丹增卻若有所思地看着若水手裏的白玉瓶:“這味道像是”

    他臉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若水微笑着答道:“這瓶子裏裝的是血藤花汁”

    “不錯就是血藤花的味道。”丹增連連點頭。“我年輕的時候曾經到各國遊歷,曾經見過一株血藤開花,它的花香就是這種辛辣嗆鼻的味道。”

    他頓了頓,看着若水,緩緩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血藤花有毒”

    “大師說的對。這血藤花提煉出來的花汁不但有毒,而且是劇毒。它的毒性之烈,排在天下毒物的第九位。它的毒最容易通過血液散發到全身,只要人的身體上有一小道傷口,它的毒就會順着傷口迅速蔓延,最是厲害不過。”

    若水一臉坦蕩地答道。

    聽到這裏,小七看向若水手中的瓶子,又看了看她在丹增雙足上割出來的傷口,彷彿想到了什麼,眼中露出不解的疑問。

    丹增卻神色如常,沒有半點異樣。

    若水瞟了小七一眼,轉頭看向丹增。

    “大師,下面我就要把這血藤花汁倒進大師你雙足的傷口之中,會非常非常的疼痛,請大師千萬忍住,不要移動雙足,否則就前功盡棄。”

    “好,我就當自己睡着了。”丹增淡淡地一笑,緩緩閉上了雙眼。

    若水讚許的一點頭,傾過白玉瓶,緩緩往丹增右足上的一處傷口中倒去。

    “且慢”

    突然之間,一隻大手猛然抓住了她的手,夾手從她手中奪過了白玉瓶。

    “水兒,你究竟是要救人,還是要害人”

    若水擡起臉,眼前是小七那雙帶着怒意的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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